嬴渊不可能将主要精力都用来对付盐帮。
倘若漕帮肯出手相助,他可化被动为主动。
至于于节庵等一众读书人,即使不来,对嬴渊的影响也不太大。
毕竟,万骑营中,也有很多负责管理军事档案的‘中军官’,这些人,可都是文官,是读书人出身。
倘若他们能来,对嬴渊来说,将是如虎添翼。
......
林如海去世后第七日。
这些时日以来,嬴渊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什么也未做。
只是每日待在林府里吃吃喝喝,仿佛两淮的匪患、盐务,与他都无太大关联了。
但他越是如此,谭友德包括周襄等人,便越是不安。
他们对嬴渊有过了解与分析。
河套一役中,无论嬴渊想做什么,做出怎样让人出乎意料的部署,最终,他都能够完成自己的目的。
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扬州小住几日后,便就忘了此行目的?
他们一致认为,嬴渊暗地里定是在谋划什么。
至于他在林府的表现,不过是用来迷惑他人视线的行为罢了。
谭友德为了搞清楚嬴渊究竟在做什么,特意让扬州境内的官吏,以吊唁之名,去往林府观察嬴渊。
他们见到的嬴渊,当真就是在无所事事。
这一日。
姑苏林氏族人派了两名族老,帮着林黛玉与贾琏处理林如海的丧事。
打算于今日就将林如海的棺椁运回姑苏安葬。
林黛玉身为林如海的女儿,自是要与之同行。
所以,在临行前,她特意来向嬴渊告别,
“家中族老为家父算了下葬几日,今日去姑苏,尚不会误了吉时。”
“黛玉特来向嬴表哥辞行。”
林黛玉是她的名字,黛玉是她的乳名。
这里自称黛玉,并非是在自称名字,而是乳名。
她在嬴渊面前,可以自称黛玉,也可以自称颦颦、颦儿。
以乳名自称,是想与嬴渊的关系更近一些。
此刻,嬴渊正端坐在椅子上品尝着让人在扬州街道里买来的茶百戏,淡淡开口道:
“离开两淮,将你父亲早日安葬也好。”
“你父亲虽身兼要职,但品阶不够,怕是礼部那边难以给个谥号。”
“至于你父亲的死因...我若是有了结果,会差人告知于你。”
这几日来,林黛玉都在灵前守丧。
只有在用膳之时,能与嬴渊说上几句话。
饶是如此,二人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个‘破冰’。
林黛玉点了点头,“多谢嬴表哥。”
“若是此事让嬴表哥感到为难...”
她欲言又止。
所谓逝者已逝。
她不愿因自家父亲的事情,还要劳烦嬴渊。
不然,这份恩情,她没法还。
可若不查,身为女儿,此生注定将成心结,余生也难过活。
再则,她已听人说了,扬州卫指挥使于林差人刺杀自己父亲一事。
而那于林,已被嬴表哥控制了起来。
既如此,事情到这里告终,也无不可。
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儿身,有太多事情,让她感到无能为力。
虽说她与贾府的关系不错。
而贾府又是堂堂的国公门第。
但经过这么些时日,她如何能够看不清。
所谓的国公门第,在嬴渊这等掌握朝中大权的臣子眼中看来,也不过是日落西山,朝不保夕而已。
女子生于世间,若不能寻个能为依托的丈夫,到头来,不过是落个任人欺凌的下场罢了。
只可惜...林黛玉眼前的这位英武非凡的两淮总督,已经‘名花有主’,而且,还是皇帝保媒。
心里纵使生出过些许想法,但也只能深埋心底。
否则,将来她与迎春,连最简单的姊妹都做不成。
因此,她时而会羡慕迎春,时而会感叹自己,是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
纵然是在《红楼梦》里,当林黛玉遇到一些棘手事情时,也常会用那两个词汇来述说某些情绪。
嬴渊将剩余的茶百戏一饮而尽后,看向林黛玉,正色问道:
“你认为你父林御史,是个好官吗?”
林黛玉一愣,旋即应声道:“自是个好官。”
“我父亲一向乐善好施,说是两袖清风也不为过,怎会是贪官?”
嬴渊点了点头,道:“你父亲给你留下的那些银子,你还是自个儿握在手里较好,算是给你将来留条退路。”
林如海究竟给林黛玉留下了多少钱财,至今都没个准确的说法。
不过,红楼学者常认为,贾琏所言二三百万财,一是指二三百万钱,也就是二三千两银子左右。
毕竟,全国盐税加起来,也才三百万两左右而已。
而且,就算林家真有这钱,贾琏运二三百万两的现银到京城,怎么个运法?
除了朝廷敢一次性运百万巨财到地方上,有哪个商贾世家敢行此事?
到了两三百万两银子的规模,银票这玩意,已经不好使了。
原著中也曾提过贾府存在江南甄家的几万两现银,都不敢公然北上运到京师去,就别提二三百万两之多了。
还有一个说法是,二三百万财,是指贾元春省亲之前,贾府的存银有二三百万两之多。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并没有‘内囊尽上来’,联系贾琏说那番话的上下文,似是在暗里埋怨因贾元春省亲而花费巨财修建的大观园。
要知道,那大观园,甚至都比宫中某些殿宇还要豪华。
已算是违制建筑。
但朝廷一向不太过问这种事。
今明两年要给上皇修建的万岁山殿宇,据说要花费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左右。
钱从哪来的?嬴渊为何来两淮?之间倒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林如海留下多少钱财,嬴渊并不在乎。
他也只是善意的提醒了林黛玉一句。
其实,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真正财富,绝非是那些所谓的银子,而是塞满了几间屋子的书籍、书画等。
那些书籍,足可以培养出一名拥有功名的读书人。
林黛玉也是个心大的。
她在乎的,只是父亲生前留下的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遗物,比如贴身佩戴的玉石,还有书信等物。
至于留下多少钱财,她还真没有去过问。
此番经过嬴渊提醒,也算是留了个心眼。
“有劳嬴表哥关心。”
“待将我父亲安葬之后,我想着,再来一趟扬州,将我父亲生前留下的书籍搬运走。”
林黛玉施礼道。
嬴渊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掐算着时日,还是勿要在两淮一带耽搁太久,尽早回京去。”
“近些时日,两淮不太平,要死很多人。”
他是武将。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林黛玉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渐渐地。
林黛玉看向嬴渊的目光都变了。
嬴表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从未有遇到过像嬴表哥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
两淮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在嬴表哥看来,好似寻常事。
父亲曾说,让我可以信任他,听他的话。
那我便听嬴表哥的话好了。
想到这里,林黛玉再次施礼道:“知道了,嬴表哥。”
少女心思多杂。
嬴渊从不醉心于此道,自是不了解林黛玉此刻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早些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