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襄派出多路杀手,欲要将范知之子杀死在前来金陵的途中。
然而,他小觑了万骑营将士的武勇。
最终,在十一月六日这天,范知之子完好无损的来到京城。
嬴渊让他们父子相见。
范知在见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嬴渊,
“你...你怎将吾儿带来的金陵?”
他的儿子,讲述了在江南的事情原委经过。
范知的二子,在乱战中,被周襄的人所杀。
而且,周襄派出的几路杀手,都是原本已消失无踪影的盐帮。
当范知晓得事情所有来龙去脉后,又与嬴渊单独相谈,
“嬴总督将吾儿擒来,纵使我将一切全盘托出,只怕吾儿亦活不得,既如此,我又何须与嬴总督说甚多?”
以范知贪墨的银两来说,抄家灭族都是轻的了。
大周律,凡贪墨六十两白银以上者,处极刑斩首,凡情节严重者,灭其族。
范知所犯的罪行,已经构成灭族的可能性。
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嬴渊语重心长道:“若你能够坦白,本总督会让三司从轻处置你的子嗣,虽不能保证可以留他一命,但总好过没有机会。”
范知摇头一叹,“请嬴总督容下官再想想。”
闻言。
嬴渊又将耿九服毒自杀与周王认罪的消息说出,
“你认为,以当下情势而言,周襄还能救你或者救你儿子?”
“周襄现在巴不得要你父子去死,而能留你子一命的,只有我。”
“至于事与不成,只能看天命。”
见范知仍旧无动于衷,嬴渊又继续说道:
“无论你是否坦白,周襄都必死无疑,即使他背靠胡党,但是在国法面前,他仍是没有活路可言。”
听到这里,范知才有所动容。
不得不说,他是一条好狗。
直到如今这种地步,又刚得知自己的二子是被周襄的人所杀,仍是还想着保下周襄。
但,他不坦白,就能够保下了吗?
他若坦白,或许,真如嬴渊所言,朝廷还能对他的儿子网开一面。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范知若非因为自己的两个孩子,从而被周襄抓住短板,他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
虽是咎由自取,但也正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良久。
范知再次重重一叹,
“请嬴总督拿来纸笔,一些事,的确该有个结果了。”
闻言,嬴渊长吁一口气。
从范知的身上,他深刻意识到一个道理。
人可以有短板,有缺陷,但是两条腿,不能走错了路,不然,就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日后姬长在与上皇的争权中败下阵来。
嬴渊的下场,比谭友德、耿九之流,好不到哪里去。
......
话说朝廷那边。
原本朝中那些御史们,动不动就要参奏嬴渊。
但自从凤阳知府徐安去到京城,将原来的扬州知府谭友德罪行当众揭露之后。
想要借此事将嬴渊扳倒的官吏包括那些御史,便也不敢再声张。
这多少是减缓了姬长的一些压力。
此时,宫城,万岁山,寿皇殿。
几日前,寿皇殿竣工,上皇极为高兴,为此邀请了宣文一朝的臣子于此殿大庆三日。
上皇执政期间,改太祖‘洪武’年号为宣文,足有三十载。
加上太祖的洪武三十余年,距今,大周已有六十余年国祚。
在大庆过后,胡永忠就接到了周襄想要破釜沉舟的打算。
这让胡永忠心乱如麻,不得已,只得于今日来请教上皇。
希望,上皇可以出面,救一救两淮的局势。
倘若两淮有失,胡永忠可称失一臂矣。
这对他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情。
“陛下,臣认为,嬴总督在两淮所做之事,未免有些过了。”
“虽说谭友德是死有余辜,但耿九呢?他贵为两淮都转运使,从三品大吏,说死就死,也不经有司会审,实在不像话。”
胡永忠的言外之意是说,即使有罪,也不该说死在两淮,就死在两淮。
借此攻击嬴渊,是他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原由了。
“还有林如海一案,这嬴渊刚到南直隶,林如海便遇刺了,世上,岂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原来的南直隶,可谓海晏河清,百姓丰衣足食,纵使有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大体的方略,是能过得去的。”
“而经嬴渊那么一搅合,南直隶境内的诸多商贾,已经北上或是南下...”
“长此以往,南直隶,可就乱了。”
胡永忠将‘乱’字说的很重。
一些话,在君臣面前,不能说的太透。
这对君臣历经风风雨雨数十年,彼此再过隐晦的一句话,也能被对方了然于胸。
比如,上皇曾说,要在万岁山修一座道宫,但是他不能用国库的钱,而这钱,姬长也肯定不愿掏。
那就只能向胡永忠表达要修宫殿的意愿,希望这钱,胡永忠可以掏。
这位胡相爷最大的依仗就是上皇,他岂能不拿这笔钱?
但从何处拿?两淮盐税。
如今两淮出了问题,您这个上皇,得想想法子,给老臣擦擦屁股。
不然,两淮的封疆大吏,可就真敢‘乱’起来。
身披紫色道袍的上皇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隔着一道幔帐,隐约看到跪在帐外的胡永忠,忍不住冷笑道:
“这个林如海被刺,是因为嬴渊?朕还以为,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
“嬴渊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身为朝中百官之首,也难辞其咎。”
“不然,要你这个百官之首何用?”
言外之意是说,不要什么事,自己摆不平了,就要想着让朕来给你擦屁股。
不然,朕随时过河拆桥。
胡永忠皱眉道:“请陛下明鉴,臣虽为百官之首,但以那嬴渊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想来应是难听臣的话。”
言外之意是说,嬴渊明知道两淮部分盐税是要为您修建宫殿所用,但他仍是执意要查,显然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臣?
“听不听,你要说了才知道。”
“罢了,原本朕退居太上之位,不愿再理朝政,既然此事,让你这个宰相与皇帝都束手无策,朕便出手管一管。”
“戴权,你替朕跑一趟两淮,给嬴渊那小子带句话,就说...他练兵的那一套,朕认为可推行全军。”
“时下边疆动荡不宁,将练兵之法,推向全军,宜早不宜迟。”
上皇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说。
你胡永忠身为宰相,要拿出宰相的威风来,嬴渊不过初到京畿,若你这个宰相压都压不住,就太让朕失望了。
认可嬴渊的练兵法,就是认可嬴渊的功绩,让他回京来接受封赏并尽快将练兵法推行全军,不要再去抓着两淮的事情不放。
也是想将以兵一事,死死捆住嬴渊,莫要让嬴渊再‘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