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初越把手机屏幕送到温霁眼前, 说:“现在既洋气,又名媛,还能当文件助手, 张太太,你看还满意吗?”
他说得好有深意, 但温霁只会看着那两个英文单词呆愣地任由脸蛋红起来——
【MY】
名媛的缩写,但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 知道这个英文单词的意思是——【我的】。
男人解了安全带下车,说:“外面冷, 你在这儿等会,我去买点菜就回来。”
温霁看着他的背影, 是因为冷, 还是连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刻意分开?
她唇间抿着食指, 一边想今晚的馄饨包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一边被张初越突如其来的招数打败, 心乱跳。
直到他上了车,温霁也只是安静地看他一眼, 比他们做完那事后还要沉默。
一路回到家, 张初越洗了手摘菜, 温霁从前都是他进厨房就都让给他施展, 此刻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瞄厨房, 心烦意乱。
“阿霁。”
忽然, 厨房里的男人先出声:“过来。”
温霁的书忙放到一边,趿着拖鞋过去,进门看到男人双手撑在流理台边,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她脑袋刚探过去:“是需要帮忙包……”
忽然,他下颚一压,气息铺来。
唇就被他舔上了。
温霁是那小火把,被他一点点勾起往上仰,窜起热。
手搭在他肩上攥衣肩,他的吻就俯身贴了过来,两人沉默的时候总是需要靠这些行动打破,言语上的沟通并不是他们擅长的相处方式。
温霁被他抵在水台边,他微松开唇 ,容她气喘轻颤,问她:“好不好?”
她轻轻地疑惑了声:“嗯?”
他又含了过来,这次头偏向另一边,温霁才想起来,唇的缝隙被他揉大,她喘着说:“好的……”
张初越这才松开她,定睛看了一眼,道:“嗯,出去吧。”
温霁被亲懵了。
也不知他问的“好不好”是不是说那个微信备注。
她拿书在餐桌边坐着看,这样张初越在厨房也能看到她。
书掀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眼神飞快地掠了眼,是串数字,没有备注。
完蛋,她现在怎么看什么都先观察备注啊!
“你手机响了!”
温霁抬声提醒他。
厨房里的男人出来,捞起手机看了眼,温霁“认真”看书。
张初越又进了厨房,声音被咕嘟的水声盖住,没一会儿就停了,温霁想起今天在他手机里看到领导要人早点去报道的信息,努了努唇,压榨么。
“吃饭了,去洗个手。”
听他的话,温霁收了笔和书,挪放到一边,见他没有说电话里的事,看来真的是工作,不然为什么要保密。
荠菜馄饨皮薄,晶莹剔透,一个个簇拥着泡在浓郁的汤头里,温霁刚才见他叫自己进厨房也不是帮忙包馄饨,倒要看看他有几分功力。
此刻勺子舀起一个胀鼓鼓的饱满馄饨,隔着蒸汽说他:“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种菜。”
张初越撩起眼皮看她:“我也没想到你会吃醋。”
“咳咳咳咳——”
温霁猛地被馄饨里的汤汁呛了一口,捂住嘴巴拼命咳嗽,整张脸都通热了,直到张初越给她抽来一张纸巾,淡定道:“还记得跟我领证那天吗,我也是在店里被你呛成这样。”
温霁:“……”
“记、记这么多,脑子还能记点别的么!”
“例如你昨晚两分钟就去了……”
“张初越!”
男人气定神闲地低头吃饭。
温霁觉得馄饨汤热,碗也热,脸也热。
一口馄饨吃得她出了汗,眼神往他催工的手机上瞥:“我接下来要复习和上课,你不用管我,不如趁工作前有段自由的时间,好好享受,我都羡慕你了。”
张初越勺子微顿,而后继续舀汤:“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温霁眼神抬起,往桌上的书扫了眼。
张初越拿过,靠在椅背上翻了翻:“这个领域挺有前景。”
温霁说:“是有钱的那个钱景吗?”
他瞳仁瞟了她一眼:“学术思想要大于功利精神,不过确实,不仅有景,而且有钱。”
说着他翻了下书背:“斯坦福的这个处理系统怎么样?”
温霁见他有兴趣,顿时坐直腰肢:“目前最前沿的自然语言处理系统,国外针对的是英文字段,不仅有翻译,还有语态拆分以及情感判断,如果这个系统做出来,再加上分级功能,可以针对各种外文考试做辅导训练。”
温霁咽了口汤,话匣子被打开一般,收不住地说:“我们还能做中文市场,目前各大企业都需要做舆情分析和公关,如果能有一个中文系统帮助他们捕捉用户需求和消费态度,就能迅速找到新市场。”
隔着蒙蒙的雾,张初越看到温霁亮亮的眼睛。
“人工智能?”
温霁惊喜道:“对!”
她也能和张初越聊得来嘛。
男人勾了下唇:“喜欢就继续读。”
温霁轻“啊”了声:“我是觉得能赚大钱。”
张初越把书阖上,温霁还是忍不住说:“虽然我没去上过班,但我在指导教授那儿干过活,经验就是按照规定办事,不是你的活,或者多给你分活,你千万别去。”
张初越左手肘搭在桌沿边:“所以我做饭,一会你洗碗是吗?”
温霁:“……”
这也太融会贯通了吧!
“我、我是说你明明私人时间,还要接工作电话,这真的很没有边界感!你一定不能被人当驴使!”
她就试过被前辈临时叫去工作,催数据催得要命。
然而此时的张初越却有些愣,眼神往桌上的手机看了眼,道:“不是工作电话。”
温霁张了张唇:“不、不是那也不影响这个道理是对的。”
张初越无声微叹:“阿霁,吃完饭再跟你说。”
温霁有些疑惑,什么事不能吃饭的时候聊,影响食欲吗?
馄饨汤一碗见底,张初越说:“再添点。”
温霁端正坐着:“加上你要留到吃完饭才能说的话,就够饱了。”
她在开玩笑,但张初越没笑。
温霁心思微敛,不由往下沉。
“妈说,我爸那个孩子没了。”
温霁愣愣地抬头看他。
墙上的挂钟静悄悄地划过,生命以时间的具象形式流失。
温霁想起身去洗碗,张初越已经端过了盘子,说:“你好好读书。”
两个人都想找些事情做,温霁抬头看到张初越在洗水池前躬着身,好高大的一个人,此刻蜗在一角。
她走过去,厨房暖暖的,她双手从张初越的背后抱住他,也是暖的。
男人的腰腹在她双手环上来的瞬间微僵,好似还不习惯,她也不习惯,除了在床上,平日里不会有这种温情。
他也不嫌她抱着他碍事,洗完碗筷说:“去洗个热水澡吧。”
窗外斜阳消散,温霁有一些冷,点头,抱着睡裙进去的时候,人还在无缘无故地发呆。
再出来,她看到张初越把衣服收了,在阳台关着门抽烟。
她过去,掌心一摊。
他把最后一口留给她。
温霁也不太会吸,但她就觉得这玩意跟酒一样,能转移情绪。
抽完后张初越进了浴室,温霁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最后一件丢进去时,她低头看着滚筒围成的黑洞。
张初越洗完澡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找她:“进来,外面风冷。”
“嗯,我把衣服晾了。”
张初越看到浴室的粉色小垃圾桶盖子边沿压着层黑色塑料袋,走过去抱她,掌心摸了摸她的小腹:“痛不痛?”
温霁双手环上他肩,微摇了摇头。
他单手搂上她腰,把她带进了客厅,将落地窗门一阖,转身把她横抱起身。
温霁就埋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大掌轻轻地抚着她的小腹,温霁不知怎么,忽然开始隐隐难受起来,但关于他刚才那通电话,木已成舟,似乎也没什么好问。
她不由紧紧抱着他,轻声说:“张初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的心情都可以跟我分担。”
他下颚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我没什么坏心情要你分担,只是怕你怨我。”
要发泄要恶心的地方有许多,但温霁从来没抱怨过,所谓的家长里短,清官难判的家务事,她也都一一应付过来,他只觉亏欠。
此刻她趴着双手撑在床上,看他:“我能怨你什么呀?嗯……愿你前行坦途,所向光明。”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后脖颈,细细软软的肌肤温热着连心的手指,他仰头轻吻了吻她的唇:“那你跟好我,我有人保佑前程似锦。”
冬季的雪还未化尽的时候,返校的师生踏遍了沃雪的土地。
温霁在考研自习室里已经待了一周,张初越每天早晚接送,说是不焦虑,但看到同跑道的其他人已经在奋发图强,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她就是靠读书才走出大山的。
比起别人的多才多艺,她只有这一项能耐,如果连这也做不好,身上几乎毫无闪光点。
“温霁,那是你对象吗?”
打水机前,跟温霁在一个自习室的女生目光朝不远处的走廊挑了挑。
她们在拐角处接热水,张初越的视线则在看课室,像一位父亲来接小孩放学一样。
“嗯。”
温霁到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听见张楚琳笑道:“他都来接你一周了,你再调教调教,四十九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
温霁抿唇,他今天提前来了,约莫是听见她说例假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住校了,还有课要上,而且现在跟李思清做的项目到时候是要当毕业设计,很忙。”
张楚琳有些惊讶:“你选了李思清?她现在可是负责我们学校国内外项目的主任,我之前考虑申请国外研究生的时候,还去问过她。”
温霁点头:“你也打算找她当导师吗?”
张楚琳一脸拒绝:“我还是找个温柔点好说话的,做电路设计。对了,以你现在的绩点,怎么不考虑申请外国院校啊?国内三年相当于国外一年,学历很香,国外读博也就两年,三年下来,二十五岁,拿个博士头衔。”
傍晚的光影从窗棂投入一张张垒满书本的课桌上。
纯粹的,象牙塔一般的世界里,张初越没在温霁的课桌前找到她的身影。
步子往走廊尽头走去,拐角处投来两道影子,有熟悉的,细软的声音传来——
“我不打算出国。”
“因为你对象啊?确实,异国恋很难哦。”
温霁语气微顿,张初越步子也顿住了,听见女孩温声思索道:“嗯,如果我出国的话,他会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