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之后,慧真罗汉才抬起头来。
他边抬头,边伸手整理自己膝上那被撕扯得变形的布料,甚至还与净涪道歉。
“对不起。”
这是真难得。
饶是净涪听见这一声,也稍稍地惊了一下。
慧真罗汉对他笑笑,那僵硬的脸皮扯动,看着就很是扭曲,可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笑。
他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将手中木匣子合上,再次递向净涪,“如何?可能应我?”
净涪目光落下,看了那个木匣子一眼,又再次抬起视线来望定慧真罗汉,“我以为......很多事情你是知道的。”
慧真罗汉点点头,“我确实知道。”
不错,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包括净涪与可寿等人的来往,也包括净涪刚才做的一些小动作,但,那又如何?
即便是他年幼时候,也早早就学会了忽视。
更何况净涪做了小动作不假,可单凭他的这一点气息,也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他这一番失态,真正的根本在于他自己。
是他心中滋长了魔念,才有刚才的失控。
慧真罗汉又将手边的木匣子再往前递了递,“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净涪你的意思呢?”
净涪笑了一下,接过递到面前来的木匣子,“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救得下恒真。”
慧真罗汉答道,“只要你应了就好。”
他相信净涪的能力,也相信净涪的信誉。更何况,不过就是三颗功德莲子而已,就算最后打了水漂,能够得到净涪不会对他下狠手的承诺,也已经足够了。
相比起可寿他们,慧真罗汉更担心这一位。
净涪接过木匣子收起,再抬头的时候,就察觉对面的恒真僧人眉眼间发生了非常细微的变化。
恒真僧人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下了石头,合掌对他稽首一礼,便转身走了。
就如他来时候的那样,他的离去也很是突兀。
净涪也不生气,只转了目光,望向身侧潺潺的水流,听着那自在又安闲的流水声,渐渐入了定境。
直等到阵阵鸟鸣声此起彼伏地在林中回响,净涪才怔然回神。
他笑了一下,抬手便取了那柄用以联络安元和及杨元觉的铜镜,往里头输入了灵力。
杨元觉及安元和似乎都在忙,净涪等了一小会儿,对面都没有回应。
净涪便就作罢了,只将功德莲子封入收在随身褡裢的木匣子里,往他们那边一人送了一个,又留了几句话,方才将铜镜收了起来。
收起铜镜之后,净涪又看了一眼天色,干脆就留了下来,只取了木鱼和佛珠下来做晚课。
彼时天色渐渐黯淡下去,净涪难得起了兴致,没有去取灯盏出来照明,只静静地坐在那溪边大石上,借着天边垂照下来的月光细看这个世界。
他也不是真的一个人。
偶尔时候,识海世界里的心魔身及本尊都会与他说道两句。
或是说说景浩界里的情况,或是说道一下那才刚离开不久的恒真僧人,猜测得一下他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或猜一猜安元和及杨元觉那边的情形......
这般东一句西一句的,时间便如他身侧这溪水一般,晃晃悠悠就流转过去了。
到得天明时候,净涪三身真正安静了下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用着同一双眼睛,抬头看着天边那一抹朝霞舒展,看着那云雾被天光点亮,一点点渲染出瑰丽的色彩。
‘他其实说得没错,’看着那片朝霞,本尊忽然开口道,‘我们确实比他幸运一点。’
佛身和心魔身只静静地听着,因为他们知道,本尊的话还没有说完。
净涪本尊笑了笑,目光只望定了那渐渐攀升上来的大日。
‘然而,这天地缘何只选中了左天行及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够顺利脱出无执童子的谋算,再次上路?’
他道,‘他明明看着这许多事情发生,却仍能将这一切尽皆归结到幸运上,不得不说,他真的走到了末路了。’
世间道路无尽,人只站立在一点,每一个选择,都会成为一条道路。关键只在于,这条道路到底能不能走通而已?
当日他面临绝境,最后选择自爆,本也只是想要为自己保留得最后一丝尊严而已,不曾奢望过真能得到一线生机。然而,这线生机真的就出现了,他也抓住了,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着,才到了今日,才算是能够看见些许平坦光明的景色。可是......
就是他现在经营出了这一番局面,也并不敢真就觉得自己算是趟出了一条道。
就算脚下真是一条平坦道路,目光所见尽是光明前景,那也只是目前而已,谁又知道,待到他往前走下去时候,看到他的,会不会仍然是可以供他踏足,供他前行的道路呢?
心魔身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佛身应道,‘本就道不相同,不能共话很是寻常,你何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本尊本来就是他们三身中最为理性的那一个,今日竟被慧真罗汉触动,也是难得。
本尊笑得一笑,‘非是放在心上,只是警醒而已。’
‘慧真昔日何尝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又如何呢?’他说着,往心魔身的方向看去,‘即便我等三身同修,己身诸般心念尽在掌握,也不能放松了警惕。’
持如覆薄冰心,行勇猛精进道。
修行之人,想要不断前进,本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心魔身偏头,迎着本尊的目光看了过来,‘且安心,就我所知,你及他可都未曾生出过这般的心思。’
心魔身脸上拉扯出来的笑容渐渐变样,隐去了平常时候的肆意与风流,难得地显出几分傲慢,几分自得。
‘骄傲,轻慢,自得,满足......’他一一数着,口中叹息的意味甚是明显,‘这些心念,尽皆在我身上。’
自昔日的天圣魔君皇甫成到今日的佛门净涪和尚,经历过这么许多事,挣脱过算计,也谋算过别人,甚至将本来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左天行丢在身后,出入过佛门胜境,结交俱是法师罗汉,他不曾有过得意,不曾有过自满吗?
有的。
不过是这些着落在心魔身身上的情绪,哪怕缠绕着心魔身,也统都被心魔身消化,又被心魔身解去,未曾真正影响到净涪而已。
心魔身面上的笑容渐渐张开,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癫狂与扭曲。
这是一个陌生的净涪,但也是熟悉的净涪。
佛身及本尊只凝望着他,眼神未曾有过分毫波动。
心魔身也很坦然,待到这诸般情绪全都暴露在佛身及本尊眼前,让他们看过之后,他忽然一整脸色。
那许多的桀骜,许多的癫狂,许多的傲慢,在这一刻尽数敛去,在心魔身面上呈现出来的,仍是平静与冷淡。
这也是他们习惯的净涪。
本尊细看得他一阵,点点头,‘看来仍在掌握之中。’
佛身也笑道,‘所以,可以换人了吧?’
心魔身听得,眯着眼睛看向佛身,‘你想让我来?’
他说得很是随意,又笑得一下,‘你不怕我露了陷,让你也跟着出岔子?’
佛身也只是笑,反问他道,‘你会吗?’
心魔身听得,脸色不变,却甩了甩手,道,‘我不会。所以这事儿,在这景浩界时候也别太指望我,等我们出了这里之后,再说。’
佛身摇摇头,再没说什么。
本尊提醒他一句,‘行了,出去吧,别误了你的早课。’
佛身这才转身出了识海世界,执掌肉身,开始他的早课。
待这早课结束之后,他很利索地走下了大石头,寻了方向就往天剑宗走。
这一走就是几日,直到净涪站在了天剑宗山门下,也再没有人像慧真罗汉一样,将他在半道上拦截下来拉着他说话。
天剑宗山门下有人守着,见得净涪,那几个年轻弟子当即上前见礼,问道,“可是妙音寺净涪和尚?”
虽然他们是这般问的,但那看着净涪的目光里却没有多少疑问,更多的还是慎重。
净涪笑得一笑,合掌回了一礼,“正是小僧。”
那几位背负长剑的年轻弟子神色一凛,又是端端正正与净涪一礼。
净涪双手递上帖子,问道,“未知贵宗掌门可在否?”
那年轻弟子们显然也听到些风声,现如今见了净涪的帖子,又听得他的问题,连忙双手接过那帖子,应道,“我宗掌门真人已然知晓和尚来意,也早有法旨降落,请净涪和尚随我等来。”
净涪微微点头,并不在意那一群年轻弟子中往宗门里送上去的信号,也权当没看见那些留在一旁与其他同门交接的剑宗年轻弟子,只跟随在那引路的弟子一道,寻路上山。
天剑宗也是道门雄踞一方的势力,占地面积异常广大。净涪放眼望去,那连绵的山脉与山谷,全都是天剑宗的地盘。
然而,即便天剑宗已这般恢宏,净涪也只觉平常。
天剑宗更昌盛时候乃是左天行时代,如今的天剑宗不过是雏形而已,远及不上那个时候。
但即便如此,净涪还是生出了几分新奇。
不管明里暗里,他都来过天剑宗不假,但他到这天剑宗来的时候,除非隐匿了行踪,否则迎接他的,绝对是戒备兼仇视的目光。
怎会是如今这般的轻松?
净涪噙着笑意,跟随在弟子身后,一路上山,最后来到了天剑宗的主峰,又在另一个天剑宗金丹弟子的带领下,来到天剑宗宗门大殿之外。
那金丹弟子停下脚步,转身与净涪道,“净涪和尚请稍等,我这便去通报掌门。”
净涪微微点头,“有劳。”
不论是他,还是天剑宗这些高阶修士,乃至是道门一众高阶修士们,也都深知今日这一遭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没有人会真的拦下净涪。
过不得多时,就有一位天剑宗长老出门相迎,将净涪迎入了宗门大殿中。
净涪踏入天剑宗宗门大殿的那一刻,面上一时显出了几分愣怔,但很快又收敛下去。
他来到大殿中央,与面前的各位高阶修士合掌一礼,微微垂头道,“妙音寺净涪,见过各位道门高修。”
没错,这会儿在天剑宗宗门大殿里的,并不仅仅只有天剑宗的高阶修士们,还包括一整个道门的高阶修士。
可以说,道门里真正能够拿事儿的人,都在这里了。
见得净涪行礼,这些道门的高阶修士们也没有拿乔,各自从座中站起,与净涪回礼。
待到各各见礼之后,天剑宗的宗主亲请净涪在他对面落座。
净涪在位置坐了,又很快有金丹弟子端了茶盏上来奉与净涪。
净涪微微点头谢了,又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那边的天剑宗宗主才笑着与净涪闲话。
“净涪和尚是从竹海那边过来的?”
净涪倒不惊讶,他点点头,边应话边细看这位天剑宗宗主,“是。”
这位天剑宗宗主眼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相貌很是年轻,挺拔的身姿哪怕坐在这宗门大殿里,也仍然有着利剑一般的锋利。
不过净涪见过这位天剑宗掌门其他时候的样子,知晓他这会儿乃是特意为之。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哪怕这地儿是他们天剑宗的宗门大殿,也坐了许多道门其他宗派的掌门、长老,而且还有他这个佛门的和尚呢。
更别提,显然在他到来之前,这里的气氛也算不上融洽。
净涪心里明白,面上也仍是他惯常的平和。
这位掌门真人倒是渐渐收了身上的锋芒,与净涪笑言道,“可有在竹海见到天行了?我听闻他最近也去了竹海?”
他说着,目光带着疑问望向了陈朝真人。
陈朝真人点点头,倒没有多说什么。
净涪也笑道,“见到了,但我和左檀越都忙,没能多说上几句话,倒是可惜了......”
天筹宗的掌门曾因为司空泽及程沛与净涪打过一番交道,虽然现在这番交情看似断去了,但见面就有三分缘法,这会儿也笑着应话道,“往后也多的是机会说道论禅,净涪和尚且不必如此介怀。”
净涪仍是笑着点头。
如此闲谈过一阵之后,净涪觉着时机已到,便寻了个机会,正色与天剑宗的掌门说道,“小僧我今日来访,其实是有要事想要与掌门细谈。”
他说着,又转眼团团看过天筹宗等各道门宗派,“我本还想着出了贵宗之后,须得再往各宗门走一趟,不成想诸位高修也在这里,倒是凑巧了。”
连同天剑宗掌门在内,这宗门大殿中的许多高阶修士听得净涪这话,一时都端正了脸色。
那在净涪踏入大殿之前隐隐分裂对峙的气势,如今毫无缝隙地融汇成一体,据守这大殿中,俯瞰着独自一人坐在对面的净涪。
净涪脸色不变,仍自安安稳稳地坐着。
天剑宗掌门全没有去看道门其他各宗的高阶修士,只凝望着净涪,问道,“小地府之事?”
净涪点头,“不错,正是小地府的事情。”
他微微偏头,一一看过殿中这许多高阶修士们的表情。待到他重新直面天剑宗掌门时候,他方才叹道,“看来,诸位高修都很明白如今的形势。”
这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从随身褡裢中取出几份卷宗,一一递送到道门各宗派掌门面前。
天剑宗、天筹宗等道门各宗各派掌门早已听闻过佛门想要开辟小地府的风声,也似真似假地听说过一些细节,但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得以窥见佛门或者说这位净涪和尚真正的计划。
他们接过卷宗,拿在手里细看。
卷宗里的内容很是详尽,但并不晦涩,这些掌门很快就将卷宗看过了一遍,他们一边沉吟着,一边随手将卷宗递给了自己身边的同门。
净涪眼看得他们动作,又略等了等,留了时间给他们权衡,才问道,“不知诸位高修的意思是?”
天剑宗掌门似乎确实已经细想过,如今便直接便与净涪道,“我道门可以应。”
他非但很干脆,甚至直接代表了道门,偏这满殿里坐着的道门高阶修士们没一个反对,各各安静坐着,看着他们你问我答,你来我往。
净涪心里有了猜测,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等待天剑宗掌门将他的条件说道出来。
果然,天剑宗掌门很快又道,“但是,我希望你们佛门也不要阻拦我们道门的小天宫。”
殿中一众道门高阶修士同时望向净涪,态度异常的明显。
显然,哪怕关于小天宫之事,他们道门内部还有许多争议,一时未能达成共识,但小天宫由他们道门所掌,却是他们道门一致的诉求。
净涪垂落眼睑,微微沉吟。
这一刻,整个大殿里的气氛近乎凝固。
那磅礴得仿佛裹夹了一整个世界的威压充斥着整个大殿,压得殿中的空气仿佛都有了实质,正在左右、上下地扭曲震颤。
然而,这般恐怖的威压却镇不住净涪。
他周身三丈之内,仿佛自成天地,所有扭曲震颤的空气一旦跨过这条界限,便又恢复成它们往常最轻松最自由时候的模样。
净涪作势想得一阵,才又抬头迎上天剑宗掌门的目光,他微微叹了一声,“掌门真人需知,小僧我不过是妙音寺一和尚,更是晚辈,实在没有太大的分量。”
他说这话的时候,对面那些道门高阶修士面色不变,眼神却多多少少显出几分古怪。
你是妙音寺的和尚不假,是晚辈也不假,但说你没有太大的分量?
你说这话都不亏心的么?!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但不论道门的这些高阶修士们心底都是个什么想法,单就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反驳净涪,只是听着净涪说话。
净涪也不太在意他们的心情,只继续说道,“我代表不了佛门,甚至代表不了妙音寺,不过为世界故,我会尽力说服寺中各位师长们。”
道门一众高阶修士们没想到自己听到最后,居然只听见净涪说会尽力说服妙音寺的各位大和尚,一时都有些发懵,禁不住面面相觑。
净涪说完那句话后,略略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在竹海那边也曾听左檀越说过小天宫诸事,听闻小天宫中设有天宫行走?不知我佛门可能领得几个天宫行走身份?”
天剑宗掌门很快反应过来,干脆且直接地应道,“自然是可以的。但我道门小天宫尚且还在筹备中,其中许多细节未有定论,所以恐怕得等真正确定下来,才能与佛门的诸位大和尚细谈。”
净涪倒也理解,他点了点头。
正事说完,天剑宗乃至道门各宗掌门又与净涪凑在一起闲谈,等到这殿中坐着的道门高阶修士一一看过小地府的卷宗,又将卷宗送还到自家宗门掌门手中时候,他们的闲谈才算是停了下来。
天剑宗掌门看着手中的卷宗,翻手取出一面剑形印信,直接压落在那卷宗末端。
一道剑气冲起,瞬息间沾染了一整份卷宗。
天剑宗掌门见了,方才收起手中印信,又将卷宗递还给净涪,“这样可以了吗?”
净涪点头,应道,“可以了。”
见得天剑宗掌门动作,天筹宗及其他道门各宗掌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卷宗,再不犹豫,也各各取出自己的掌门印信,在卷宗末端按了下去。
净涪一一接过递还回来的卷宗,将它们尽数收回随身褡裢里,然后合掌与各位掌门躬身而拜,“多谢诸位高修成全。”
天剑宗掌门、天筹宗掌门乃至这殿中的各位道门高阶修士,不论他们心中到底是何种想法,这会儿都尽数收敛了,端正神色与净涪回礼,“都是为了这方天地。更何况净涪和尚你奔走各方,也是劳累,我等何德何能,能承和尚谢礼?”
“正是我等该替天下苍生拜谢净涪和尚慈悲才是!”
净涪摇头不受,又与天剑宗掌门告辞。
天剑宗掌门皱了皱眉头,问道,“净涪和尚是要往魔门那边去?”
净涪点头,“是,要往天魔宗去。”
小地府之事,非只是佛门、道门乃至竹海一家之事。是关乎整个景浩界乃至这方天地间无量众生的大事,佛门、道门与竹海跟魔门确实道统有别,法理有差,但魔门的修士也是景浩界生灵,不能将他们全都抛到一边去。
其中道理,殿中这许多高阶修士也都明白,而且这还是正事,透明也不好留净涪。故而天剑宗掌门只得领着殿中这一众道门高阶修士亲自将净涪送到山门下,看着净涪的背影远去,他们才自回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各位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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