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若没有这一手玩出花儿来的虚实之道,这位大概也成不了大罗道果吧......”
早早就被人揪出来给斩断道路了,哪儿还有以后?
“也不全是这个远古吧?毕竟,这位出身佛门禅宗,上头有人护着呢......”
“笑话!若只凭旁人护着就能成就大罗道果,那整一个诸天寰宇,大罗早不知多少了?!哪还似现在!”
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地揪着那些因因果果的事情争辩不停,终于有人不耐烦了。
“够了!现在是争论这些的事情吗?!”
随着呵斥声响起的,是完全镇压下四方虚空的恐怖气机。
一时间,这片道宫群落界域的八十余位金仙大修齐齐噤声,再没有一点动静。
直到好半响后,才又有人开口打破困境,将那些金仙大修们解救出来。
“诸位道友真的就一点辨别那位净涪法师真身的办法?”他音调缓缓,听起来着实温厚。
可就是这样的一道声音,却让一众金仙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说来惭愧......”
“我等,我等着实想不到办法......”
“是吗?但我记得......这位净涪法师第一日踏足我玄光界天地时候,可还没有这分能耐的?诸位在那个时候,难道就没有布置?”
他可不信这些家伙会那么老实。
“当时,当时......”八十余位金仙大修中,有人支吾着开口。
“嗯?”那和缓到温吞的声音短暂扬起,带出了一点疑问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压迫力。
“那位净涪法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等或许没有亲自与他打过交道,但也不是就一无所知。哪怕当时他还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个落在他身上的手段又不是无功而返?现在再来说这个有什么用?”
“没错,而且当时我等就算能看出些痕迹,可这些年来那净涪法师修为堪称突飞猛进,如今都已经快要与我等一样正位金仙了,我等哪还能像当日那般轻易捉住人家的痕迹?”
“唉......说来,这位净涪法师的修为精进的速度也太过恐怖了吧?这才多少年啊,居然就已经快要证就金仙道果了?”
“这位净涪法师,除了他当前显露出来的根底以外,莫非还有旁的来历?”
“难说......”
“有也不足为奇,这诸天寰宇如斯广袤悠久,谁又知道这是哪位前辈因着什么事情落入了轮回去?”
“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位净涪法师......说来,谁知道这位净涪法师岁数几何啊?”
“我恍惚间听到些消息,说是这位净涪法师,现在还不足百岁?”
“不足百岁?!真的假的?!若他真能在近些年内迈出那一步,正式成就金仙道果,那......”
“嘶!”
“百岁不到的金仙......”
各位金仙大修们很有些恍惚。
要知道,他们也都是金仙。而这一路走来到底经历过多少磨难,他们自己又是如何跋涉着闯过来的,他们委实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跌跌撞撞步履蹒跚走过来的他们,居然在忽然间在门槛外发现了那么一个人。他脚步轻快,姿态写意,动作清闲......
“这就......过份了吧?!”有人喃喃开口道。
“一般而言,似这样修行速度突飞猛进的家伙,接下来的修行都会因为种种缘故放慢,总不可能还保持着同样的突破速度......”
这位金仙大修说话的时候,几乎大半的人都往他那边看了过去,眼神莫名的复杂。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些牙痛的样子啊。
“有道理......”
“按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不错。”然而,这位金仙大修接下来的话风却是猛然扭转,“但谁个就能保证,这位净涪法师,真会像我等惯常所见的各方修士那样呢?”
“这个......”
有人听着这话很不满意,直接开口道,“道友的意思是,这位净涪法师后续还会保持着同样的精进速度?在百岁不到的金仙以后又来个两百岁不到的太乙,五百岁不到的大罗?真当修为境界的跃迁与突破像喝水一样的简单?!”
“对我等来说,太乙也好,大罗也罢,都是遥不可及。但对人家来说,还真就未必。”
那位金仙大修淡淡将话接了下来后,也不去看那位几乎怒容满面的金仙大修,直接转了目光团团看过所有人一眼。
“诸位可莫要忘了,那净涪法师,身上已经出现了大罗征兆。哪怕眼下的净涪法师连金仙道果都还未证得,可人家的未来却要远胜我等。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这位金仙大修说话的时候,即便在场八十余之多的金仙大修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垂着眼睑专注地思考,可还是有那么几位,遥遥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才错落目光。
“够了!”有人忍无可忍地爆喝一声,“你等也莫要在这里东掰西扯的转移话题了,都直说了吧!那净涪法师再是不好招惹,我等也没想要平白去得罪他。我等不过就是要借他的动向来来窥见未来一角而已,用得着这般小心么?!”
绵延不知几万里的道宫群落里,不少金仙修士遥遥交换一个目光,都有些无奈。
用得着这般小心?
当然用得着啊!
君不见当日那些以这位净涪法师为中心推演他过去、现在、未来的那些天机一脉大修士们,如今又都是个什么下场?
有那些前车之鉴在,哪个有意要窥探这位净涪法师底细的修士不得先在心里打个突?
面对这些同道的沉默,那位金仙大修也不禁一时无言,半响后才道,“不用这位净涪法师为推算中心确定他的动向不是也能探得不少信息么?”
即便他们绕了几道圈子来收集信息,难免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力,所得的信息更免不了出现许多冗余和干扰,可这样的做法它安全啊!
而且那些一时看来冗余的信息,可未必真就那么无用。毕竟这位净涪法师的目的未必就是他们的目的,他想要做的事情,也不一定就与他们有关。但......偌大一个玄光界天地,总是有这些信息的用武之地的。
“就这样定了!别废话,不然再这样拖下去,等局势再度变化,呵......”
这道理谁个又不知道呢?先前不过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领头的,所以才百般拖延搪塞罢了。
如今既然有人变相站出来,这些金仙大修们也就见好就收,一个个开口附和。
“我等现下或许还是不能确定那位净涪法师的本尊,但也并不是就完全无法从这位的动静中探得些什么。”
其中一位金仙大修更是利索,他直接便点明了方才被他们一群人有意无意疏忽过去的一点关键。
“你的意思是......眼下在天地中行走的两位净涪法师?”
“不错,凡有所行必有其因。在天地中行走的到底是不是净涪法师的真身并不重要,只要他们代表着净涪法师,作为他在这天地中奔走,那便一定带有净涪法师的本意。”
没有谁对这个明显与他们先前说法相悖的论点有任何表示,甚至有十数位金仙大修更是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说来,净涪法师在我玄光界中也逗留了一段时间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似乎更关注浮屠剑宗的事情?”有人问道。
有人点头,接话道,“不错,也就是后来浮屠剑宗的消息传开,各方天地的修士汇聚我玄光界而浮屠剑宗踪迹久久未有显现,他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我魔门六重天。”
“在这位净涪法师之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入我魔门六重天......”
“我魔门在暗土六重天中经营已久,绝大多数的修士们都承认了我魔门对暗土六重天的掌控权。理应不会有几个人愿意打我魔门六重天的主意才是,但在净涪法师以后,偏就是陆陆续续地来人......诸位,我魔门六重天,只怕不像往常时候那般安稳了。”
没有谁来驳斥这个结论。毕竟,这都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自那位净涪法师出关以来,他似乎有意在加快自己的脚步。也就是说,我等早先的种种猜测,真正变成现实。”
“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也以为,真正危及我等的,或许不是这位净涪法师,而是其他。”
“我等......到底能不能从如今就在我无羁天的那位净涪法师身上,得到些答案?譬如,那些陆陆续续进入我魔门六重天的修士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又譬如,我玄光界天地中,到底牵扯进了什么,会招来这么多的外界修士?”
“难。”
“不错,太难了......除非我等直接去询问那位净涪法师,否则,还是得猜。”
八十余位金仙大修又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作声。
“单凭我等自己在这里猜,也不过是盲人摸象而已。还是再等一等吧,等那净涪法师深入我魔门六重天的枢纽所在,看看祖师的应对再说吧。”
一众金仙大修各自点头不已。
却原来,这些金仙大修们所以会对净涪心魔身的行动这般容忍,明知道他在打他们玄光界魔门六重天的主意仍旧多有退让,除了顾忌净涪以外,还有要利用净涪的动静来联络那位玄光界心魔一脉大罗仙的意思。
“这位净涪法师可是未来的大罗仙,似这等人物,便是祖师也不可能全无反应。届时,我等只看祖师的意思就是了。”
“正是如此......”
“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是在众口一词的各位金仙大修中,又有那么数十位,在各各附和的同时,既隐晦也自然地交换了几个目光。
显见,在这个看似团结的心魔道金仙大修团体中,亦同样潜藏着为数不少的暗流。
而对于这些面同心不同的无羁天心魔道金仙大修们,乃至是玄光界天地别有心思的各方大修士的盘算与计较,净涪三身却是谁都没有在意。
在意这个做什么?
但凡是有灵智的生灵,谁个又没有他自己的心思了?就算是同为净涪的心魔身、佛身不也同样有他们自己的倾向与想法?
更何况,就不提那广袤无垠的诸天寰宇里了,单只是这玄光界天地内外,注视着净涪心魔身和佛身,要借着他来谋算什么、布置什么的修士,又哪里就只有这一群心魔道的金仙大修士?
真要计较起来,还不知道他们得花费多少时间与心力呢。
他们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与其在这里将一锱一铢用力计较清楚,他还不如去多做些事情。
反正,净涪三身都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应该将心神与精力花费在什么地方。
就如此刻,净涪心魔身正带着那枚已经被全部追踪手段的身份铭牌,快速行走在这无羁天各处地界。
他一面在这地界中行走,一面还将他的收获付予另一边的净涪佛身。已经进入魔门地界的净涪佛身也没有闲着,同样将他这边所窥得的一切转付予心魔身,好让心魔身也了解他这边的情况。
如此这般忙碌,待到净涪心魔身终于将他能走动的无羁天地界都转过一遍以后,已经过去了三月余。
他在无羁天与小自在天的重天通道外站定,遥遥看着那无羁天地界,万般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净涪佛身听得清楚,转眼往这边看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
借着那席回翀的身份铭牌,他连这心魔道各脉的大部分藏书都复刻了一份。仅剩下的没有复刻带走的那一部分,都是因为心魔身自己拿不出足够价值的藏书来偿还,方才没有动手的。
而那些被玄光界心魔道修士们着力影响、用来帮助他们修行的无羁天本土生灵,心魔身这家伙也同样寻找机会体验了半个月。
这方天地里能带走的、能体验的,心魔身这家伙基本都已经带走、体验过了,他还有什么可惜的?
心魔身又是叹了一口气,方才回答佛身道,‘我不是还想要在这里带走些什么,而是......遗憾这无羁天到底是要遇上一场劫数。’
佛身定定看了心魔身一眼,直接点破他的心思,‘你也想要有这样一方能够帮助你修行的地界。’
心魔身笑了笑,没有否认。
佛身沉默了一瞬。
他倒也没有认为心魔身这家伙真的就是要给他自己复刻出一个‘无羁天’来。
心魔身他确实想要一方能够像无羁天这般能够帮助他修行的地界,可像无羁天这般,完全将一个种族扣押在手里单纯只为自己修行便利这样的事情,心魔身也不屑为之。
是的,他不屑。
即便他行走在心魔道的道路上,即便如净涪心魔身在这无羁天中行走时候所见到的无羁天本土生灵,确实对心魔道的修行大有裨益,心魔身仍旧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但佛身又知道,心魔身此刻会如此作态,大概也是有了些主意。
佛身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在识海世界天穹上停了停。
那天穹里,有无数星辰一般的虚拟烙印载沉载浮。
‘你想要利用它们?’顿了一顿后,佛身才又道,‘你已经有主意了么?’
心魔身就道,‘确实有些想法,但除了这些以外,还差了一点东西。’
同为净涪,佛身何其了解心魔身。他很快就领悟了心魔身的意图。一时,佛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掌上佛国与梦中证道?’
心魔身又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佛身也不需要他接话。
‘掌上佛国我确实有些眉目,但梦中证道......’佛身自个儿沉吟着,‘这个却是难办。’
最后还是心魔身打断了佛身的思路。
‘就一点想法而已,不必着急,眼下还是先忙完了我等手上的事情,再来计较吧。’
佛身觑了他一眼,慢慢点头。
要得到梦中证道的要义确实很难,可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办法。毕竟,他们跟了章法师还是有些交情的。只要他开口,了章法师应该不会当场拒绝他。
这就是一条门路。
或许此后还需要支付代价,可是有了门路,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苦工而已。
为了自家的修行,支付一些代价不算什么。反倒是完全不需要代价的收获,才真正要警惕。
心魔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无羁天,抬手将一枚身份铭牌丢出便直接转身,踏入那通道去。
席回翀彼时正站在一处高山山顶,凛神盯着另一处山峰的那位道修,皱眉道,“阁下拦我去路,到底所谓何事,还请阁下明言。”
那道修唇边噙着一点笑意,很是诚恳地开口,“我听闻道友曾经......”
只是还没等这位道修将话说完,便有一道流光自远处而来,直直投向席回翀。
席回翀心神一动,抬手轻易将那道流光摘下。
查验过席回翀的气机,那道流转的光芒在他手上悄然隐去,露出内中的实体以及一道声音。
“多谢诸位款待。如今小僧既已离去,便原物奉还,不劳诸位远送了,南无阿弥陀佛。”
席回翀气机一时浮动,露出许多破绽。不过出奇的是,那位先前与席回翀相对而立的道修却是压根就没有出手。
他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席回翀手上的那枚铭牌,眸光隐隐浮动。
待到席回翀翻手将那枚身份铭牌收起,那道修还说道,“原来净涪法师已经不在这无羁天里了?”
席回翀压下许多杂念,抬头再度看向那位道修。
“原来阁下是要探听净涪法师的行踪?那着实可惜了。”
“可惜是有些可惜的。”那道修道,“但这番错过便是错过了,往后总还有机会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罢了,想来道友这会儿也没有心思招待在下,那今日便到这里吧,在下就不打扰道友了。”
那道修稽首一礼,居然就这样散去了身形。
席回翀下意识地追踪过去。
但他扫荡过去的神识在那道修所在的位置转过了两遍,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抓住。
席回翀最后扫了一眼对面山峰的位置,转身化作一道幽光往远处掠去。
这会儿重要的不是那个意图不明的道修,而是那禅宗净涪!他需要回去通禀诸位长老。
只是提了净涪的名号,席回翀便很快得到了召见。
他不敢抬头,只是行了一礼,便压低了视线将手中的身份铭牌抬起。
“除了这一枚身份铭牌之外,净涪法师还说了什么?”
手中空了的席回翀将手掌放下,低眉顺目地将净涪最后留给他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么?”那上首的长老沉吟着道,片刻后对席回翀点了点头,“如此,这件事便算是了结了。你做得不错,下去交结任务吧。”
席回翀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可是有什么问题?”
边上,另有一位金仙大修问道。
“不是这个。”那位长老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一眼后,方才将手中的那枚身份铭牌往旁边递了过去。
无羁天共有八十余位金仙大修,单只恒常宗这里,就有近二十位之多,占去了无羁天总数的四分之一,可谓是强横。
若恒常宗没有这样一份实力,也轮不到它出面来接待净涪这些从诸天寰宇各处而来的修士不是?
除了接住那枚身份铭牌的金仙大修外,殿中其他人都各各交换目光。
但很快,那枚原本属于席回翀的身份铭牌便转落到了另一位金仙大修手里。
和前头的两位同门一样,这位金仙大修拿住身份铭牌的时候,都惊了一瞬,随后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将这枚身份铭牌往下一个同门递去。
待到这枚身份铭牌在殿中近二十位之数的金仙大修手中转过一圈以后,这座宗门大殿里陷入了一片静默。
“这位净涪法师......倒是讲究规矩。”
沉默得半响后,才有人开口道。
“他是禅宗法师,一应因果梳理分明是习惯,不值当大惊小怪。”上首那位金仙大修随意解释了一句,便叮嘱他边上拿持着那枚身份铭牌的金仙大修道,“便按净涪法师所言,将封存好的典籍一一分发到各脉去。”
“既是净涪法师拿它们来了结因果的,我等便不要随意插手。”
那位拿持着身份铭牌的金仙大修将目光从身份铭牌内部收回,同时斩断诸般杂念,应道,“我知道了,师兄。”
“如此便好。”
那位金仙大修应了一声后,又团团看了一圈各位殿中的各位同门,“我知道这些经典,莫说是对弟子们,便是对于我等,也仍然有许多裨益......”
“但我无羁天乃至是玄光界天地的境况,诸位师兄弟料想也是心里有数。”
他收回目光,“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容不得我等各自参悟咀嚼这些经典。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消化这些经典,提升我等的实力,我提议......这些经典,由我等师兄弟协力同参。”
同参!?
殿中近二十位金仙大修都禁不住抬头看向最上首端坐的那位修士,目光晦暗不明。
同参一部乃至十数部经典,在道门、佛门很是常见。可在魔门......
那是真真再罕见不过了。
同参经典,说来轻巧,可做起来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其中被交付、漏出的,可不单单只有修士自身的思考方向乃至所得,还很可能包括修士自身的根基与隐秘。
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哪个针对性利用,成为了自家的绝对破绽?
一时间,座中许多金仙大修都要出言反对。
不过还没等他们明白表态,那位最上首的金仙大修就先缓和了口气。
“当然,我也知道诸位师兄弟不放心,所以我这里也有个计划,诸位师兄弟且先留心听一听......”
无羁天的恒常宗,乃至是心魔道各脉金仙大修对于他所留下的那些典藏到底怎么处理,净涪心魔身混不在意。
诚如那各位心魔道的金仙大修所言,他留下那些典藏,不过是为了偿还他将无羁天各脉点藏复刻带走的那份因果而已。双方因果既然清了,接下来的后续乃至种种问题,就找不到净涪心魔身的头上来。
净涪心魔身一身轻松地在空间通道中行走,佛身却多有疑虑。
在又一次察觉到佛身转来的目光以后,心魔身斜眼看了过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佛身笑了笑,收了那种种过份明显的作态,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删去那些典藏中的佛理?’
净涪佛身可谓是看着心魔身将那些典藏封入身份铭牌里的,自然很清楚那些典藏到底都是些什么内容,这会儿拿来询问心魔身的问题便没有任何枝蔓,直击重点。
心魔身就笑了。
‘你希望我删去?’
佛身沉默了。
心魔身又是笑了笑。
‘这不就是了?而且......你可莫要忘了,’心魔身面上的笑意悄然转变了味道,‘如今在玄光界各处行走的,是净涪法师,也只有净涪法师。’
‘净涪法师拿出来的东西,即便是与心魔一道大有关联的诸多经典,也理应带着佛门禅宗的痕迹,甚至是处处充满禅宗的痕迹。’心魔身道。
‘也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解释......何以净涪法师作为佛门禅宗和尚,会复刻魔道各家经典不是?’
佛身仍然沉默。
心魔身觑了他一眼,继续道,‘世间万象,有阴有阳,有虚有实,有真有幻,,我给无羁天那些心魔道修士所留的,不过是从景浩界、沉桑界以及浮屠剑宗所藏诸多经典中挑拣出部分而已......不会是这般,也有问题吧?’
佛身缓慢地摇了摇头,却盯紧了心魔身问,‘你留下那些典藏,除了了结你复刻带走那部分典藏的因果、契合净涪法师身份好遮掩你存在的痕迹以外,应是还有别的布置吧?’
心魔身坦然迎上佛身的目光,无辜笑了笑。
‘我还能有什么布置?’
佛身不吃他这一套,‘譬如说......行劫?’
心魔身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行魔劫,亦行佛劫......’
佛身的目光没有偏离心魔身少顷。
‘现如今玄光界各处或许暗流涌动,但仔细说来其实还算安稳,后头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危险。’
‘尤其玄光界天地还想要晋升......’
‘玄光界的这些修士们,不可能引颈受戮、坐以待毙,他们必定会为自己寻找生路。’
心魔身又眨了眨眼睛。
佛身继续道,‘但凡要变,便会生劫。不论是佛魔合流,还是各有偏向,他们总是要动一动,变一变的,在这变化之中,劫数自成。而心魔身你......作为行走在心魔一道的净涪,在有我这个修佛的净涪的情况下,必定能够从中得到巨大的收获。’
‘你想要的,其实是这个!绝不仅仅只是那些被你从无羁天各家带出的典藏。’
心魔身笑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佛身你啊。’
‘但你看破了又如何?你不会阻拦我的。毕竟,我只留了那些典藏,要不要吸纳其中诸般佛理、要不要变化、又到底向着哪个方向变化,可不是我定下的,我也没有逼迫他们。’
‘更何况,就算我逼迫了他们又如何呢?他们与你不同道,更是与你所修之道相克相悖......我在他们之中挑起劫争,你应该高兴才对的啊,佛身。’
佛身又是一阵沉默。
他无法反驳心魔身。
面对佛身取得前所未有的胜果,仔细算来这还是心魔身的头一回,心魔身尤为心满意得。
于是他也就很轻易地抬了一手,将佛身给放了过去。
‘无羁天这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暂且不必提起。你看,我都快要正式进入小自在天了,你那边还没有转完心魔道一脉的界域吗?’
佛身很快收敛心神。
‘快了。’佛身一面回答心魔身,一面加快了脚步。
心魔身又笑道,‘你在那边不是也瞧见了许多心魔道一脉的典藏?怎么,不帮我收拢一些?’
佛身一时停下脚步,无言转头看他。
心魔身惬意得很,半点不觉得拘谨。
佛身只得道,‘拿倒是可以拿,就是没有东西可以作抵。你莫不是还想着来个一家典藏换另一家典藏的事儿吧?’
清算因果是这样清算的吗?!
心魔身也听得一愣,他的脚步都给停下来了。
‘这样清算因果......’他沉吟片刻,最后遗憾地摇头,‘确实不成。无羁天心魔道的这些修士们,虽然划分了支脉,但近些日子以来,他们各支脉相互间交通联络不少,而且有融汇为一的趋势,我等真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清算因果......’
‘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佛身忍不住给心魔身翻了个白眼。
心魔身却不理会他,继续往空间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罢了,不要就不要了吧,我走的道本就是我自己的道。旁人所留的诸多经典,便是再珍贵,也只堪做个借鉴,非是必要。更何况,我也好,你也罢,甚至是本尊那里,都还有许多道理法则尚未消化。与其花费诸多心力追逐各家典藏,倒不如先将手头上的这些给消化吸纳呢。’
心魔身传到佛身耳边的声音就似他脚步一般的轻快,全不见半点阴影。
佛身无声叹了一口气,也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心魔身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起。
‘无羁天中,一众本土生灵俱都作了心魔道各脉修士的修行皮囊,他们生活、修行时候的诸多体悟与收获,也全都成为了人家的修行资粮......’
佛身脚步慢了下来,眉眼间也悄然隐了一点阴霾。
心魔身敏锐地察觉到佛身那边的心绪变化,他暗下一笑,在佛身转了目光看过来之前抢先开口。
‘说来,佛身你真的不愿意救渡这无羁天的本土生灵?事实上,你才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吧?’
心魔身说的是实话。
净涪佛身未来的佛号乃是清静智慧如来。
且只看他的佛号,就大概能确定他的道路了。
明悟本我,清静智慧......
无羁天的这些本土生灵们,长年被这些心魔道修士们充作皮囊,在被人一遍遍作为资粮收割的时候,他们也几乎混淆了自我。
在无羁天各处转悠了三月多的净涪心魔身可是看得清楚,当日被席回翀选作皮囊“穿”了来见他的那个无羁天本土生灵已经算是族群里最出彩的那位了,可就算是那‘席回翀’,也时常会在他本人掌控肉身的时候出现认知错乱,认定他自己就是席回翀......
似这样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分不清的生灵,并不只有那‘席回翀’一个,其他无羁天本土生灵的状况比起他来还要糟糕许多。
若净涪佛身出手的话,帮助他们稳定自我认知,分辨清楚谁是谁,还真不是如何困难。
佛身合掌,低唱一声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