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虎虎生威

太阳落山。

月亮也许不忍再看血腥惨烈的两部比斗躲入了云层。

广场周围的火把点起,照亮了整个青槐寨的山谷。

高台之上,两部的高层人群以及前来见证的使者们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脸色也极为难看。周围围观的人们已剩不多,剩下也都是铁石心肠的狠人。

八场擂台比斗已打完。战绩是四比四,平局。战损是八死八伤。胜者是惨胜,败者失去性命。

擂台比斗进入了最后的决胜局。赤狄部隼骞儿对战白狄部周南。

一向狂傲的隼骞儿被一天的血腥气氛所激,此刻也不再嚣张,但嗜血狠戾气息尽数地流露出来,显得更加像个野兽。直面这种气息,心志差一些的人应该已经崩溃了。

周南站定,沉默。他是个不爱说废话的人,既然是生死战,那就去专心的战斗。

没有杂念的去战斗,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屈折我的尊严。

两人对视,一个目光嗜血狠戾,一个眼神沉稳深幽。

锣声响起,决定两部擂台比斗结果的决胜局开始了,看台上很多的族长、长老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两条残影同时前冲,撞在一起。

砰砰砰。

对拳、对肘、对腿、顶膝……

双方以硬对硬,以狠对狠,拳拳到肉,发出一声声激烈的响声。

两条人影相撞、分开,再相撞,再分开,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碎石乱飞。

轰!

周南的拳头击中隼骞儿胸口,而隼骞儿的右脚扫中周南的胳膊。

双方猛地倒退几步,然后再次向对方扑去。

隼骞儿天生神力,进芍药门修行之后可生撕牛马,加之心思狠戾歹毒,战斗之中无所不用其极,从不手下留情。然而对面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同龄人,好像厮杀经验极为丰富,辗转腾挪敏捷灵活,肩肘格挡勇猛凶悍,不落下风。

“哈哈,打的痛快……”隼骞儿不停地怪叫。

“嗨——!”一声如野兽嘶吼从隼骞儿喉间爆发出来。手中重拳如鲜花展开,拳脚之间带出隐隐风雷雨点般砸去,如一头盘山巨蟒出击,暴虐凶狠,阴毒凶戾,正是芍药门最正宗的拳法。

周南身体被轰飞二十几丈,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才堪堪站稳。周南吐出一口浊气,甩甩肿胀双臂,再度冲锋。

灰尘激荡,周南犹如冲锋陷阵的勇士,双手仿佛搅动战场的刀斧,咆哮而起、呼啸而去,犹如两条利爪缠住巨蟒飞腾撕咬,凶悍勇猛之极。随着两人的辗转腾挪,战力爆发,身上的衣服已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身上开始出现血污。

围观众人早已目瞪口呆,双方此刻展现出的战力早已超出了他们应该属于的范围,应该是属于部族最顶尖的战力了。

庆谷目光闪烁的看着这场战斗,他现在对于赵七死亡原因的推断已彻底推翻。隼骞儿在芍药门内也是属于希望之星,那就是说,周南的战力已经不在芍药门内门弟子之下,那么他的师父……

“周南哥哥,不能输啊……”臣习双手使劲,默默加油,臣林、臣宣两兄弟已不敢再看。

随着两人的激斗犹如巨大战场,场地内的碎石、小树或被撞开或被碾碎。周围白狄部的萨满们连忙念起咒语加固周围的屏障。而在这激烈的打斗间,某一时刻,周南拉近距离,手臂由上往下猛然劈落。

嘭——

隼骞儿脚步连续后退,每一步都像是铁钉一般踩在石板上。

“……终于出来个能打的……”满天灰尘中隼骞儿惨白的脸上露出森然的白齿来,猩红的双唇一抿,右拳如冲天的闪电,轰上周南的身体。

轰——

周南横飞而出,身体撞在后方的屏障之上,屏障一阵乱晃。周南手上借力半跪而起,吐出一口鲜血,站立起来。

隼骞儿伸开双臂缓缓舒展,朝周南走来。口中缓慢而沉重的声音,漫过尘埃。

“……你比那些废物强多了,我现在有点舍不得一拳打死你了。”尘埃之中,隼骞儿的脸上、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因为狰狞的笑容而露出的雪白牙齿映衬猩红的双唇更加殷红。

周南笑了笑。

“我就说你吃屎了,嘴里总是这么臭。这才刚热热身,看把你狂的。我就纳闷你从小到大没挨过狠揍吗?”

“哈哈……哈哈……”

隼骞儿哈哈大笑:“我自幼沉迷武道……师尊说我舍本逐末……可我知道,只有在厮杀中才能让我心意顺遂……”

隼骞儿看着周南。

“你不错,很不错。假以时日,你也许会超过我。但我今天必须杀了你!”

周南也看着他。

“孙子,你也不错,很不错。假以时日,你也许会成为我最好的孙子,但我今天必须杀了你!你那么多的废话留着到下面和你祖宗慢慢聊吧。”

“啊啊——”隼骞儿一声吼声,高亢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血腥的杀意。

闷雷般的沉闷低鸣,在闪电般的移动与对攻中再次轰然响起。鼓荡的烟尘里,隼骞儿的出拳犹如巨大的蟒头悍然轰向敌人,周南如战阵厮杀般铁血直前。双方在不大的地方内互攻、撕扯、摔绊,以肘当拳,以膝当枪。彼此之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拳,轰然一声巨响,对攻的两人在最为猛烈的一击后分开。

一拳打来,挟着闷响的啸声,仿佛还有蟒蛇的虚影。啸声与虚影是武道修行者们体内的真元凝结到某种程度,经过不断的压缩和锤炼,才能轰出这样的效果。

一拳迎上,无声无息,波澜不惊,仿佛出拳之人已经精疲力尽。无声是蓄力,无息是劲不外泄,蕴含着对拳法的深度理解,一往无前,勇猛无敌。

两拳相撞。“轰”,又是漫天烟尘。

场外响起无数声震惊的呼喊,夹杂着惊叫,很多白狄部人掩面闭眼,不忍去看!

在震惊的呼喊与惊叫声里,响起一道极为痛苦、愤怒、恐惧的尖叫!

尘烟中,人们望向场内,发出这声尖叫,竟是隼骞儿!

接着才是“喇”一声轻响!

隼骞儿本来坚硬能击穿铁石的拳头表面出现无数裂口,碎骨混合着血肉迸射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南此时的拳头上隐隐闪着一层金属样色的黄光,什么样的拳头里,竟蕴藏着如此恐怖惊人的力量?

被凶兽盯上的危机感经席卷而来。隼骞儿如惊鸟般拼命地向后疾掠。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对面之人,不然自己肯定会死!

但他退的快,周南却进的更快。

周南的拳头就像飓风一样狂暴,像闪电一般迅疾,不断的击在隼骞儿的手上、胳臂上、肩膀上。

恐怖强悍的真元,从他的拳头上,不停击打在隼骞儿的身体上!

轰的一声巨响!

隼骞儿倒在了场地边缘,重重的撞在屏障上,双臂尽碎,浑身尽是鲜血。

他的脸色更加惨白,双唇也没了血色,眼睛是满是惊恐。

场地内外死一般安静,人们震惊无比地看着场内,看着躺在地上凄惨无比的青年,看着站着浑身血色的白净青年,觉得所见并非现实。

没有人能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嘀嗒。鲜血从隼骞儿嘴里不停流出,落在地面上。

周南望向隼骞儿,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再次举起拳头。

“住手!”

发现他准备继续动手,赤狄、白狄很多沉默观战的大人物纷纷色变。

“隼骞儿是我芍药门内门弟子,你要想好后果!”唐坤几乎已经暴跳如雷,拼命的大喊着。

隼骞儿是芍药门的内门弟子,在赤狄部的地位堪比大族长,这样重要的人物死了、或者废了。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恼羞成怒的赤狄部也许会倾尽所有力量前来报复,暴怒的芍药门也许会派出几百弟子血洗白狄部,到时候会死亡上万的人,流的血会灌满大清湖,弄不好会有亡族的危险。

周南站在隼骞儿身前,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几位长老、族长,拳头紧握,金属黄光隐蕴。

唐坤站在场地边缘,右手已经握住肋下长剑,左手抬起,不敢上前一步,却也没有退开,希望能够震慑住周南。

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等着周南的抉择。

隼骞儿抬起头看着周南,咳着血,神情却异常暴戾,显得格外狰狞,他恶狠狠地吼道:“你完了!你们都完了!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他来了会把你们碎尸万段,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因为没有人敢这样对我!”

周南微微皱眉,把拳头举的更高了些,浑身的杀意已经外溢出来。

隼骞儿尖声大笑起来:“哈哈,狗杂种,来啊,打死我啊!难道你还真敢动手!芍药门是我师门,随便下来几个仙师就灭了你们这个部族。谁敢对我动手!?”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杂碎说的是真话,不要说传闻中他是某个大仙师的关门弟子,只说他是赤狄部的英雄,是下一代大酋长的培养对象,那么在这草原深山中便没有人能够为难他,想着事后可能会面临的疯狂报复,人们不禁有些动摇和慌张。

周南抬起头,眼睛有些迷离,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他确实很难做出抉择。他倒不怕面对打死隼骞儿的后果,他怕的是连累养育他的老阿姆和族人们。

“芍药门我怎么没听过,未晞,是最近新成立的门派吗?”一个沙哑的声音极其不合时宜的发出。

“师叔,我也没听过,估计是近几年哪个什么猫猫狗狗弄得小门派吧!”一个惫赖的声音答道。

“不过听着很牛叉的样子啊,好像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的哦!”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师叔,这个我也会啊,我昨天不是刚把一窝兔子灭门吗,你不是吃的很香吗!明天,我再去找个生不出崽子的花童逃奴,看看他家有什么可……”

“闭嘴!是谁,给我站出来——”唐坤的声音已经暴怒的变了调。

这是谁啊,骂的太阴损了,这是直接掘人家祖坟啊。赤狄、白狄的高端人群们恐惧的互相看了看。芍药门的来历大家多少知道点,私下里没人的时候才敢小声说几句,可这么当着人家弟子面说,相当于往人家脸上拉屎啊,这得是什么猛人才敢这么干啊。

“未晞,早就说过你,别当面说人家的丑事,看看把人说急眼了吧!”沙哑的声音继续。

“是,师叔,我一定改。我以后背后说人家的丑事总没事了吧!”惫赖的声音继续。

这会众人总算找到了声音的出处,在广场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年轻的胖子吊着腿,一脸纯真的看着众人。

一个高冠博带、满脸胡子,游学士子穿戴的人盘腿坐在高处,嘴角里叼着一株草棍。

唐坤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十几个风刃凭空出现,带着凛冽的杀意以及噼啪作响的闪电声袭去。

一个身影从赤狄部的队伍中跃起化作一道残影,长剑直指向着树上的胖子扑去!

一道刺眼的白芒冲天而起,耀眼、刺目。

无穷的杀意如海啸般从天而降,淹没了整个场间。

啪的一声轻响,隼骞儿的尖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寂静骤然被打破,场间响起无数惊恐的大叫。

隼骞儿和唐坤的身体断成四段躺在地上,鲜血、内脏铺满了一地。

场地内站着那个年轻胖子,手持短剑,狂风围绕着他肥胖的身躯呼呼作响!

他望向四周的人群,神情倨傲凛然,说出的话却让人泄气:“大家都看见了哈,是他先向我动的手,欺负我是个老实人,我可是被迫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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