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时候,徐诚跟着大哥来到官阳镇,官阳镇不大,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的人不是很多。
路上大哥做了交代,这张掌柜是青崖县城人,为人还不错。
这一路上徐诚都在想着,如果张掌柜看到他不满意该怎么办,到时候惹恼了张掌柜,不仅他失去了机会,恐怕就连大哥也没戏。
毕竟像他们这种乡下穷苦小佃户人家,想要在镇上找份活计并不容易。
张记杂货铺位于柴火巷里的僻静处。
徐诚看着那间招牌崭新小门脸的杂货铺有些忐忑。
虽然大哥说杂货铺忙不过来,如今这里却是门可罗雀的模样,连个上门的顾客都没有,或许今天不是集日的缘故。
徐诚跟着大哥进到里边,看到在柜台后有一个年约六旬留着山羊胡的白发老头。
老头正飞快噼啪打着算盘像是在对账。
“张掌柜打扰了。”大哥笑着上前抱拳行礼。
徐诚也连忙跟着上前行礼。
张掌柜抬头看到是大哥,将算盘一抖合上账本脸上露出笑容。
“原来是徐良小哥,这位想必就是你弟弟吧。”张掌柜打量着徐诚。
徐诚不敢去看张掌柜,连忙微低着头。
张掌柜不像村里那些老眼昏花的老头,这张掌柜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回张掌柜,这正是我弟弟徐诚。”大哥恭敬说道。
“你兄弟两人不必客气,这大热天一路行来很是辛苦,先坐下来喝碗凉茶解解渴。”
张掌柜从柜台后边走出来,很是热情招呼徐诚兄弟两人坐下,在田间地头野惯的徐诚此刻很是拘谨。
张掌柜开门见山说道:“徐良小哥,我看你弟弟也是实诚人,我就开诚布公地和你们两兄弟说,店里除了日常的活,在我这里还得随时干装车卸货的重活。”
“管吃管住这是应有之意,按这应有之意,官阳镇的工价头一个月领一百文工钱,往后便是每月领两百文工钱,每月有两天休息。”
“你兄弟两人商量一下,看怎么样。”
徐诚听到张掌柜没有拒绝的意思,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下。
至于要干装车卸货的重活,徐诚倒不在意,在家里他从早到晚也干着挑粪扛柴的重活。
平时除了自家地里要忙活,他还得经常去地主家帮工,用帮工的时间来抵消一部分佃租。
想到能领工钱,徐诚很是激动。
第一个月就有一百文,等发了工钱他要给家里买两斤最肥的五花肉肉,买几斤最甜的糖果,还要给小妹买两根最漂亮的红飘带,剩下的钱攒着。
今后领两百文的工钱,每月给家里一百文,剩下的钱也攒着。
兄弟两人自然是答应。
杂货铺后院是一处小院子,徐诚来到这里没有他想象中那种堆满杂物的样子,很是干净与清净。
在院子后边还能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郎朗读书声。
张掌柜安排一间厢房给徐诚,今后这就是他的住处。
等张掌柜走后,徐诚兄弟两人打扫着这间很久没人住的厢房。
“大哥,你说店里忙不过来,我怎么没看见一个客人?”徐诚问出疑惑。
正在帮他铺床的大哥笑道:“张掌柜是青崖县城来的,手头有很多货物门路,平时得经常外出应酬,店里老是关门也不是个事,得有人看着。”。
徐诚将包裹里的衣物拿出,却是看到一套有些宽大的崭新衣物,他不由得一愣。
这套衣物是大哥压箱底的衣物,是母亲今年做给大哥留着去相亲穿的,大哥一次都没穿过。
“大哥……”
“这是我给你的,虽然大了点,胳膊裤脚挽一下就能穿,鞋子咱两一样,这镇上人眼界高,咱乡下来的,如果没有身像样点的衣物,就会被人瞧不起。”大哥说道。
“大哥,这身衣物是娘做给你相亲穿的。”徐诚想将手里衣物递还大哥。
大哥没接。
“这是大哥给你的,你就穿着,咱两亲兄弟,你还见外个啥。”
“再说了,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以衣物来看人的,只要你大哥相亲的时候穿得干净整洁就不算是失礼,也不算埋汰人家。”
徐诚只好将这套新衣物收下。
在包裹里,他看到一双编织得大小不一有些走形的草鞋,不由得莞尔,这一定是小妹送给他的。
还有一个小花布口袋,里边装着各种酸甜可口的小野果,这是他们爷三与母亲去山里砍柴或者在田间地头看到给小妹摘的。
小妹平时舍不得吃,等大家晚上干活回来就会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包裹里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双崭新的白布鞋垫。
鞋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在鞋垫上有几点别样的嫣红,到了夜里母亲眼神就不太好,家里的松油灯很是熏眼。
徐诚眼睛有些湿润。
大哥吃过午饭就离开,家里还有活,张掌柜让他下午先歇着,明天就正式干活。
徐诚准备去镇上走走看看,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又隐隐传来郎朗读书声。
徐诚很想念书但家里穷,从小他都光着脚丫子,在田间地头刨食。
看到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欢声笑语,衣着干净光鲜去私塾里念书,日不晒雨不淋的,很是羡慕。
徐诚打开后院门循着声音而去,穿过几条街巷他看到一处私塾。
如今是上课的时候,私塾的院门关着,看到院外有几颗茂密的大槐树,见四下没人徐诚爬了上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学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摇头晃脑,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教学生念书。
“圣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徐诚没能听懂是个啥意思,只是知道呼啊呼的。
但他却是默默地跟着念然后记在脑海里,他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能拿起书来看,拿起书来读,也能读懂书里的文章。
平时徐诚也会学着认字写字,但他只会认写一些简单的字,他不指望自己今后能考秀才,他只是不想今后做个睁眼瞎。
如果他能写会算今后就能找到赚更多钱的活计,这样他将来才会有出息,才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徐诚才十四岁,他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与不切实际的抱负,他只想自己与家人,将来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