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鼻青脸肿,光着膀子跪在家中院子里,原本被晒得黝黑的背上又多出了几道鞭子抽出来的清晰红印。
小妹徐雪站在一旁伤心抽泣着,头发有些蓬乱。
父母陪着笑脸将几个一脸无奈的大人,与几个鼻青脸肿哭着鼻子的小孩送出院外。
“二娃子,告诉你多少回,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即便有理也得留三分情面。”
父亲徐老栓有些无奈地看着徐诚。
徐诚低着头沉默不语。
就在不久前那几个小孩用苍耳粘小妹的头发把小妹弄哭,欺负他没什么,他可以忍可以让。
但欺负小妹,他却是不能忍不能让。
徐诚今年十四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
徐诚在家中排行老二,上边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哥哥,下边有一个才六岁的小妹,家中有五口人,租种着四亩薄田,家里只有三间茅草屋,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徐诚不怪父亲。
父亲为了这个家才四十多岁已是头发花白,岁月在父亲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沧桑痕迹。
去年父亲进山砍柴伤了腿脚,如今走路有点不利索。
母亲田翠娥将徐诚扶起,很是心疼埋怨道:“娃他爹,你下手咋也没轻没重的,那几个混小子欠收拾,敢欺负咱家小妮。”
母亲平时虽然爱唠叨,却是很疼爱他们,如今母亲两鬓也已染霜,母亲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在生小妹的时候还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
听到母亲的埋怨,父亲苦笑着摇了摇头:“慈母多败儿,要不抽这小子几下狠的,这小子就不会长记性,那几个混小子欠收拾,但咱家二娃子也太犯浑,这倔脾气得改,不然今后会吃亏惹祸。”
徐诚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没错。
那几个混小子下回接着揍,揍到他们今后看见自己绕道走为止,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妹。
知子莫若父。
父亲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徐诚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小孩打架闹着玩本是寻常,你下手那么重,万一打出个好歹咋办,记住啰,咱不去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轻易欺负。”
徐诚挠了挠头,黝黑略显普通的脸上露出懊悔之色,他下手是狠了点,对于父亲的话他还是听的。
大不了他下回一个个收拾,下手打到哭就行,不能像这回,他一个打几个明显有些吃亏。
要是徐老栓知道徐诚的想法,恐怕又会找鞭子抽徐诚。
“二哥,疼不。”
小妹拿着药水轻轻擦拭着徐诚背上的鞭痕,眼泪汪汪的。
徐诚有点无奈,他皮糙肉厚这几鞭算不得什么,但小妹非得给他擦药水。
“擦了药水,二哥就不疼了。”
徐诚揉了揉小妹的小脑袋,小妹很懂事,他知道小妹一直想要两根扎头发的漂亮红飘带,却不敢跟家里说。
虽然两根漂亮的红飘带要不了几个铜板,但家里却是没有多余的闲钱。
一家人闲暇或者休息的时候都会做些手工活计,比如编草鞋与凉席什么的。
一来可以自己用,二来拿到镇上也能卖些钱补贴家用。
就在徐诚编着草鞋的时候,大哥徐良笑容满面走进院子。
大哥为人敦厚与父亲一样平时话不多,家里的重活累活大哥都抢着干,毫无怨言。
农闲的时候大哥就会挑着家里编织的东西去往附近镇上赶集,往往都要快天黑才回来。
徐诚觉得有些奇怪,今天这太阳还没下山大哥却已是赶集回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诚才知道原来大哥在官阳镇认识一个小杂货铺掌柜。
掌柜见大哥实诚,想让大哥到店里当伙计,但大哥却是没同意,说是让弟弟来。
那掌柜便让大哥明天带着他去瞧瞧。
对于这事情家里很是高兴,像他们这种贫苦小佃户人家,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能有机会去镇上谋份活计便是天大喜事。
吃过晚饭,兄弟两人回屋里休息。
徐诚虽然高兴,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
“大哥,我觉得还是你去当伙计比较好,毕竟人家看中的是你,若是将来有机会也能在镇上出人头地。”
大哥咧嘴笑道:“要是我去,家里就没人照顾,咱爹腿脚不方便,咱娘身子骨弱,小妹还年幼。”
“再说了,你比我机灵,将来出人头地不要忘了孝敬咱爹娘就行,放心吧,那张掌柜不会不要你的,他那生意忙不过来。”
虽然大哥为人敦厚有时候显得有些木讷,但大哥却并不傻,大哥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大哥今后恐怕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徐诚还想说什么,大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是你大哥,这事就这么定了。”
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兄弟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在床上沉沉睡去。
徐诚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赚了好多钱,他用这些钱给家里买了好几亩良田。
田里庄稼长势喜人,一看就是丰收年景。
他给家里盖了三间大瓦房,比地主家的还要阔气,下雨天的时候,家里再也不用担心屋顶会漏雨。
他给家里人每人买了一套新衣物,小妹用漂亮红飘带扎着两个可爱的小羊角辫,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开心地撵着成群的鸡鸭。
家里有吃不完的鸡蛋鸭蛋,有吃不完的白面馒头与大米饭。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一家人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这次却不是去下地干活,而是生火做早饭。
在吃饭的时候,母亲将三十文钱塞到徐诚手里。
“娘,这钱我不能要。”徐诚连忙推迟。
“二娃子你拿着,这三十文钱虽然不多,但出门在外总得有几个铜板傍身才行,这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母亲看着他,目光中有些不舍。
“在外边不比在家,这钱你就拿着,到了外边凡事多看,多想,多做,不要惹是生非,不能老由着性子。”父亲对他严肃说道。
徐诚点了点头,这才将钱收下。
三十文钱在有钱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徐诚却觉得沉甸甸的,因为这是父母对他的一份关爱。
父母虽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是从小教育他们做人不但要老实本分,还须谨言慎行。
他年少轻狂,经常让父母担心,觉得很是不应该,去到镇上他要好好干活,好好攒钱,将来让家里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父母还有小妹将他送出村口。
离别的时候,父亲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母亲抹着眼泪,小妹抱着母亲的腿嚎啕大哭。
徐诚鼻子有些发酸。
在家人目送下徐诚跟着大哥离开了徐家湾,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再回首已看不到家人的身影。
十四岁的徐诚迎着朝阳踏着露珠大步向前,从此却是走上了一条修真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