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云长影把驱邪词改成了进行曲

阳光明媚的午后,云长影等人策马在一处小山包上,身边是处州的差役、军士还有当地知县。

两个“岭南客”在处州是双重倒霉,除了蒋知州,处州负责兵马的州司马在驱邪这件事上也是业务精湛而且执着。

处州司马同样参与了柳长荫那一次南怀观大傩,只是他没资格记名在石碑上,是四处征集来的二十四个侲子之一。

二十年前,天下初定,又是百余年胡汉交融,各族信仰杂陈,淫祀邪神满地跑。

这人家里也信一个邪神,被骗了大把家产,直接从富户变成了家无长物。

这家人还只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没感动神灵,对敬神之事更是炽热。

真因为如此,柳长荫他们以举行祭祀仪式之名招募侲子,这家人立马把自己的儿子送了过去。

于是,十二岁的少年在南怀观经历了一场大型的破除迷信现场教育。

从这以后,他对一切邪神淫祀深恶痛绝,意外入仕后,专门在任地干剿灭邪.教的事情。

没想到十余年后,他在处州迎来一个上司,两处一看——嘿,反迷信熟人。

蒋州牧遇到这么个故人,还三观一致,顿时成了知交,没事经常提往事。

南怀观这件事本就是蒋呈得意之作,于是把前因后果,他们怎么寻访,怎么推理,遇到哪些波折,当作下酒菜不知道说了几次。

处州司马因此也对豢养食脑怪的人会有的行动了如指掌,他亲临一线指挥,包围圈越收越小。当下已可确定就在下头方圆二十余里的地方。

这就是那两个人另外一个倒霉的地方,被追的要死的时候,他们也想过直接甩了东家的任务,投山匪去。就凭着他们这一手控邪神本事,还不能在哪个山寨混个前三把交椅?

可是,这是处州,大股匪徒都绕道走的处州。

云长影他们正在参加官军的最后围剿。

州府差役、军士之前也围过他们两次,但是邪神真的很难对付。

这年头又没有手枪,没法一个点射擒贼先擒王。

妖道能在数百步外控邪神,方良钻天彻地,数量还不少,士兵们虽有防护,依然不免受伤,也结不成阵法,两次都被他们轻易逃出去了。

这处小山头可以总览全局,当地知县、州府加上各村壮丁,合计五百余人,搜山过村,一寸寸的找。

嘹亮的歌声一直环绕在辽阔的土地上。

这就是云长影对这一次围剿做的改良。

他在南怀观亲身体验过驱邪神咒的好用,只要高声朗读,没有其他仪式,也能把方良折磨的身形涣散,遁地而逃。

他仿照现代进行曲的调子,把那拗口的驱邪神咒改为了朗朗上口的唱词。

虽然在当时人听来实在是不伦不类,但是没关系——推给西南就行了。他推说是长辈们在云州听过的曲调,当地大巫用的。

改完之后,不仅好唱,还和行走的节奏一致。士兵们一边走一边高歌,解乏有趣,更是环绕立体声的对食脑怪进行折磨。

不到两个时辰,有人飞奔着来报:“妖道被抓住了,邪神也被收了。”

准确的说,邪神不是被收了,实在是在这种环绕立体声的驱邪神咒的数百人大合唱下,压根就放不出来。

三个妖道,云长影两人都只看过几眼,当下在县衙里看着五花大绑的上来,既没有仙风道骨,也没有阴邪鬼意。就和后代法制节目里所有落网的囚犯一样,别管以前什么大佬,手铐一戴,囚衣一穿,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两人自是一百样不认,什么控邪神,他们不会,他们拜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三清。

累累血案?大老爷明鉴,我们就两个人,怎么屠村,看我们瘦胳膊瘦腿的,村民来几个就把我们打死了。

邪神,邪神在哪里,老爷们唤出来小的也长长眼。

这一群人,还真没一个会控邪神的。

控邪的方法,也被司徒一把火烧了。

不过他们认不认压根不重要,反正案子是州里的,大伙把人押往处州府就行了。许英也让他们抓人,云长影寻思着见到蒋州牧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下,分一个给他回去交差。

州司马也喜欢这两个年轻人,而且他当年正是受到陈国公举荐才得以发迹,对着司徒格外客气。一路行来和他们讲了许多为官之道和奇闻异事。

就和他们之前分析的一样,此时惠县和东都的故事也慢慢传过来。人们说“祸起惠县”,其背后的含义就是——越国公丫的图谋不轨。

处州司马对此隐隐不安,众口铄金尚且积毁销骨,更别说大家都知道,永平帝卯足了劲在找越国公谋反的证据。

这两人州府是留不住的,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三司会审,其结果也一定是指向杨雄。

然后呢?

杨雄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吗?他两个儿子身在要职,长子更有兵权。部下、故交遍布天下,他要造反,随随便便能拉起两三万人。

只要撑过最初的艰苦,一但能打下一两个大州郡作为据点,天下豪杰就会纷涌而至,更别说,杨雄一向被视作关陇勋贵领袖。

齐国两代皇帝都在努力摆脱关陇束缚。永平帝迁都泯左,经营江南,就是要让国家中心彻底离开关陇。

关陇勋贵早就憋着一口气,杨雄振臂一呼,不知道几人响应。

所以,他内心里真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让蒋州牧问一个妖道惑众杀人,斩了了事。

什么?你问惠县那些整村整村被当作演示品杀害的百姓的冤屈怎么办?

相比较战争一起尸横遍野,那几个百姓的死又算什么。

再说了,自从永平帝登基后,修宫殿、开河道、修堡垒,每次征调民夫都是百万,次次死人都是十万计。更别说第一次征东,据说调动了百万大军,生归故土,十中一二。

所以在死人这件事上,大家都麻木的很,几十几百那都不是个数。

这种想法自然不是社会.主义国家教育出来的两个年轻人能理解的。

在东都,这几天郑孝卿的心情不太好。

他在宋王面前说了柳熙宁坏话,结果没两天,人家就登门来叙旧了。言谈间,对郑氏尊敬有加,对越国公府隐隐抱怨。

郑孝卿就有些后悔了。

他拉柳熙宁下水,是听说他和杨家交往颇多。越国公对他不吝赞赏,推自己的长子与其结交。惠县那边还传来信息,这一次推送进士,必是柳家二郎。

所以,他先给柳熙宁加一个“与行巫蛊之事的叛党有旧”。

等越国公阴养邪道,豢养邪物的事情传出,两相印证,岂不是绝妙的证据链。

结果,柳熙宁来表示,他和越国公没交情,而且柳氏一族显然在惠县被压制的很窝火。

这也不重要,一个年轻人吗,被冤枉了只能怪命不好。

可是柳熙宁一副抱定他大腿的样子,连续登门,这就很尴尬了。

最尴尬的是,郑孝卿还不能不见。

杨雄和柳家没什么渊源,郑孝卿却是有的。

不仅有渊源,他还承过柳长荫一个救命之恩。这件事,两京官员大多都知道,而且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郑侍郎的人设从来就是——仗义疏财,知恩图报。

他经常和人说柳长荫对他有恩,所以他要提携其子,然后吹一波柳二郎何等聪慧。听到的人都感慨万千——人走茶凉,柳长荫坟头草都两尺高了,郑侍郎居然还能记得故人之后。

现在,故人之后来了,求你引荐,和你说说往事,你怎么办,装病不见么?肯定不行啊。

见多了,永平帝找杨雄麻烦的时候,不定顺根也瞅他一眼。

这几天他都在想要怎么去宋王那里把话圆回来。但观察了几次,又觉得宋王并不介意这件事。

这也怪柳熙宁从不张扬,郑孝卿知道他见过宋王,只以为是郭述引荐,哪里知道他的姨母是邵婕妤。

翠云山发现的地宫太过让人震惊,京城贵族们都有去看稀奇的。宋王也拜托邵婕妤又把柳熙宁叫进来详细听了一遍故事。

此时,京城已经开始大举搜食脑大仙“神像”,又画影图形,挨家挨户搜查那个岭南客。

忙了半天,有北城士兵想起来,说那人早在数日前就出北门离京了。郑孝卿和他的同党们一番捶胸顿足,怎么就跑了呢,越国公藏了如此杀器,岂不让人坐卧难安。

老太傅和郭述这一次也附议了郑孝卿。

惠县种种暂且不提,就说杨三郎进京,祸事就往东都跑。那个在花楼倒霉死掉的赵公子也被提出来了——东都府验尸,明明白白是邪物所为。当时谁在场?杨三郎啊。

证据确凿,越国公不但私募壮士,还阴养会邪法的妖道,而且已经潜伏东都。

你们说他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杨三郎花楼争风吃醋的时候弄死个把人?

当然不是!

这事,往小里说,是冲着宋王殿下来的。

陛下在外,宋王东都留守,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东都还不大乱?

惠县到东都,快马不过一日夜,越国公趁乱起势,东都不保。

这其中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越国公就算最近招募了点壮士,可惠县多大,距离东都又近,他能养几个人?

而真正手上有兵的杨大郎在五百多里外的地方,和东都之间隔开几个州郡,数道天险。

就算东都乱起来了,近处的越国公没人,远处的杨大郎赶不回来。

杨雄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谋略不出那么半拉子的玩意来。

这些话很有道理,郑孝卿一党也无法反驳。大家在宋王面前吵成一团的时候,处州抓到两名妖道的信息也到了。

宋王一锤定音:“既然押运京城去了,就听王兄那里的调查结论吧。”

郑孝卿没有反对,因为那一瞬间,他被这个噩耗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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