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 就将皇太女的野心显露无疑。
林湖一死，女性改革必然激进起来，直接就是一场暴乱, 说不得就能趁乱搅合了水家的江山。
这也是为什么新帝想要他的性命，却只敢让他悄然死去, 甚至还是找了另外的人动手, 半点儿牵扯不到他身上的缘故。
他担不起林湖的死。
倘若林湖正大光明的, 轰轰烈烈的, 死在皇室的追杀之中，那么整个水国上下都将迎来一场动乱。
林湖审视着眼前的皇太女。
他能够放心将改革之事交给眼前这个女子吗？
她现在说着心疼那些陪着她一路走来的女人，也心疼那些站起来反抗, 最后却可能只得死亡的女人。那么等到她达成目的之后，这些人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更何况, 现在改革的果实已经近在眼前，只不过摘取这个果子可能需要很多的流血牺牲。
但是，一旦她们参与到造反之中, 那就只能赢不能输, 否则, 她们将万劫不复。
那时候就不是一个两个人死亡能够解决的问题。
但要说四公主没有私心，林湖是半点儿不相信的, 毕竟一旦新帝一退再退, 同意了更改法典的事情，那么专门为了安抚这些女子而立起来的皇太女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不想要追随她的那些女子死去, 也不想要那些推动改革的女子死去, 这大概只是她此行目的中的一半。
“我信不过你。”
这是林湖给出的答案。
他就算要为了改革就义, 却也没打算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四公主的身上。
她是皇家人。
将来也会是一个掌权者。
谁也不能保证她登上皇位之后是否会变成一个皇权怪物。
皇太女无话可说。
假如旁人要她以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别人的性命, 她可能也不会同意。
只是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牺牲少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这种手段玩起来不要太炉火纯青。
现在那些女子是站在她保护圈里的。
谁又能保证将来，这些女子还是会站在她的保护圈里，成为被选择的大部分人呢？
就连四公主自己都不敢随便下保证，她不可能许一个让自己两难的未来。
当别人的立场发生转变的时候，她自然也会发生转变。她始终是站在她自己这边，然后才是站在女性的圈子里。
她只得问到：“请问，您打算怎么做呢？”
林湖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
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路就交给别人去走，他不可能手把手的扶着这些改革的力量往下走，她们终究要独立自主起来的。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您的计划很好，我也同意您的计划。但是我只会配合您的计划，却不会将所有人的主动拉下水。”
林湖不介意帮四公主一把，毕竟那些追随四公主的女子们确实已经付出了太多，倘若她们只是因为追随了四皇女这个主人被新帝杀死，那他也是于心不忍的。
但是这只能是他个人的投资，而不是整个女性改革势力的投资。
改革决不能与造反牵扯到一起，她们的胜利果实不需要再加上从龙之功就已经足够甜美！
皇太女深深的看了林湖一眼：“先生太小看自己的影响力了，只要您一人站在我这边，就已经足够。”
毕竟，她缺少的也只是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头。
能够得到林湖手中的力量，她自然是万分欣喜，但若是得不到，那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只要林湖同意，就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
说罢，皇太女站起来，对着林湖行了一个弟子礼：“先生大义，弟子受教了。”
“我打算将我的幺妹送到金华女子学院去上学。”
皇太女自己没打算生育孩子，同时，她也没打算只坐一段时间的皇帝就被男人们夺取政权，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过继一个侄子到自己的名下，她从事始终打的主意就是立她父皇后宫刚刚诞生下来的皇女为皇太妹。
既然可以有皇太子，当然就可以有皇太女。那么同理，可以有皇太弟，当然也可以有皇太妹。
而野心这个东西，是最容易培养的。
只要不约束她的灵魂，让她自由生长，让她接触那些男人才能接触的知识和文化，培养她的主体思维，那么等她长大自然会参与到雄竞市场，拥有与那些男人厮杀的实力。
毕竟，她就是这么长大的。
皇太女出生在冷宫之中，被太上皇和新帝的弃妃们一起抚养长大，她们并没有教导她三从四德，只是教了她一些四书五经读书明理。
一个野生的，没有经过修剪的灵魂让她在新帝的子女之中脱颖而出，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新帝的宠爱，为她谋求到了去尚书房与皇子们一起接受教育的机会。
她从不觉得女性天然就是弱者。
她们只是被世俗的条条框框修剪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她这位皇妹可不是一个蠢货，三岁的孩子已经展露出了她的聪明伶俐，只要把她送到金华女子学院得到一个系统的学习机会，那么她必然能够回馈给皇太女一个惊喜。
这也是皇太女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她将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送给主导改革的女性们亲自教导。
“你就不怕教导出一个与你的志向完全不同的继承人吗？”
皇太女笑道：“倘若你们想要维护住女子改革的大好局面，那么你们必然不会将她教导你说的那个样子。”
她敢赌，也不吝啬给那些帮助她的人一些好处，但是，她也没有完全将主动权交付出去。
皇太女笑道：“我这个幺妹现在已经三岁，我记得先生大伯家的孩子如今也正好是上学的年龄，到时候说不得还能当幺妹的伴读。”
听着皇太女这样说，林湖又想到了红楼梦中，薛宝钗也竞选过公主侍读的位置。
一般来讲，皇家子弟找伴读都会找比公主皇子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好达到陪伴皇子公主读书的目的。
那么，按照现在的皇子皇女们的年龄来看，这位幺妹竟然还是最有可能是红楼梦中挑选侍读的那位。
也算是兜兜转转的缘分。
如今，皇太女亲自将伴读的位置许给了林黛玉，就等于是将未来的天子心腹的位置给了林家。
当然了，这个也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张空头支票。
比如贾家的贾赦字恩候，最后就成了一张空头支票，太子一死，根本就没有地方去兑换这个奖励。
林湖自然是知道这其中还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他愿意为了林黛玉争取这么一个机会。
林湖说道：“多谢皇太女恩典。”
他笑着打趣：“皇太女要是一来就抛出这些利益，说不得我就不需要您费这么多的口舌去劝了呢。”
四公主也笑：“先生若是那么好被利益打动，根本就轮不到我来打动您。”
“更何况，这只是我的诚意，而不是我用来许诺诸位的利益。”
哪怕她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她也不否认自己是敬佩那些敢于掀起女子改革的女性的。
她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但是，有些时候，她愿意纯粹一点。
两人谈妥，皇太女又裹好披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林家。
谁也不知道这二人三言两语就要推翻现有的皇帝，做出那些疯狂的事情。
林湖还是照常搜罗着贾家的罪证，做出一副一如既往的样子，旁人也真的半点儿没有看出来。
“老爷，我找到了贾家一个天大的罪证。”
林大匆匆赶来，直接说道：“贾家藏匿了废太子起事的金银，并且挪动了金银联络旧部！”
林湖：“……”
这个猪对手，是真怕自己作不死自己啊。
他没打算让贾家被诛九族，更何况新帝未必不知道贾家之前的那些小动作，所以这个证据只能暗中递交上去，决不能当做是真正决定贾家命运的证据。
“老爷就是仁慈。”林大是认准了林湖，无论他有什么样的举动措施，他都能看出无数个好意来：“造反确实容易牵连到不知内情的无辜女眷，但是您看这个……”
贾家可是了不得，不止有人放高利贷，还敢买官卖官！
林如海推荐给贾家的西席贾雨村到了贾家之后，又被贾家推举上去，直接谋了个官。
像这样的小官，贾家卖出不知道多少个。
完完全全就是挖皇帝家的墙角肥自己家的地。这种做派一被捅出来，贾家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也跑不掉！
“你将这些证据拿去递给咱们状元郎。”
既然状元郎要走头铁直谏的人设，那他也愿意给对方送上一股轻风。
林湖分拣了一下，把另外一部分跳了出来：“这些，暗中递到京兆尹的手上。”
上一个京兆尹是新帝的人，被革职在家以后，新提拔上来的这个还是新帝的人。
老皇帝和新帝之间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打生打死。当然了，林湖无所谓这俩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反正皇太女一旦成事，这俩都将掀不起任何的水花来。
这份证据交到新京兆尹手中正好，想必他正急着立功呢！
贾家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捅他这个姻亲一刀。那么，为了贾家的未来，贾老太君当然也不会介意成为皇太女手中的刀，将新帝要谋杀他的事情全都给抖落出来。
有了这个引子在前。
林湖再去奔赴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
到那时，新帝就真的彻底洗不清白了。能有两代皇帝陪葬，他也算是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