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方,气候越是闷热,坐在马背上一整天下来,人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
秦澜一路上都在反复提醒,不可喝生水,明天晨起时务必将全天要喝用的水烧开灌入水囊。
进到湘西,已经临近八月。
迟鹤晟的老巢还没有夺回来,只能每天同苗疆各部落对峙。
秦澜他们到的这一天,迟鹤晟刚刚打了一仗回来。
没什么效果,但又不得不打的仗让迟鹤晟有些烦躁。
“闲王殿下,如果战事对己方不利,为什么还要继续打下去?”
“当然是不打不行,这边同西北的情况完全不同,苗疆这边各部落都会一些秘术,这些秘术……难缠又难防,很麻烦。”
迟鹤晟早些年刚到西南的时候在这些苗人身上吃了很多亏。
后来渐渐的经历得多了,他才知道要如何同这些部落打交道。
“你以为这些部落为什么一直除不掉,如果好收拾,这些部落早就被我夷平了,哪里还能由着他们到处蹦跶。”
在迟鹤晟看来,这些家伙就像人身上的虱子跳蚤,明明不算什么大患,可就是会膈应的你格外难受。
秦澜想到从前听过的一些关于苗疆的故事,心下了然。
这些部落确实不是很好处理。
“你们的人需要休息多久?”
“至少三天,一路疾行马已经开始掉膘,这几天要喂豆饼补一补。”
虽然有些比喻也许会不恰当,可在迟俞他们这些将领心里,战马的重要性……比人还要高。
军营里将士少了可以征兵,只要大楚已经安定,军营里就不会缺人。
但战马不同,战马都是在关外想办法弄进来的,他们这边研究了很久,配出来的马体格都不如草原过来的强壮。
奔跑速度也远不如草原过来的马,试过几次后,他们虽然还会想办法让战马相互间配种。
但生出来的二代马大部分都卖到了京城或是南方,用在战场上的极少。
一连狂奔了近半个月,带出来的战马几乎全都痩了,这让迟俞心疼的不行不行的。迟鹤晟虽然无语于战马的娇气,但也知道战马难得,需要精心伺候。
他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城门仰头眺望:“这次要换咱们去攻城了。”
这角色转换的还真有些讽刺。
秦澜一路上都在观察这边同西北的不同之处,这里山多,很多。
几乎大半的山里都住着一些不同习俗的部落。
有的部落很佛系,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有的比较激进,就比如姆赤这般,想要杀到中原去,想要知道住在中原那边住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攻城,除了人手上的不足,还有什么问题让你们一直不能如愿?”
她的问题问的太过直接,直接的让迟鹤晟都觉得有些没面子。
他白了秦澜一眼,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我说这边的这些部落首领很擅长使用药粉,经常给我手下的这些将士弄出幻觉,以至于没了战斗力,这话你信吗?”
秦澜点头,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不就是用一些研磨好的药粉趁着风的力量,送到他们这边的将士们鼻子里。
只要呼吸到这些药粉,人就陷入对方用药物营造的幻境里,这个道理很简单,她现在都可以给他们解释和普及。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戴上面具,或是想办法不去吸入这些药粉,我们丢失的城池就能找回来?”
秦澜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不用什么都点破,只要给他们一个思路他们就能将完成的过程推演出来。
迟鹤晟考虑着这样做会有的效果,“这个还是只能靠试,但我现在遇到的问题是我这里的人手已经不够,没办法再一次去攻城。”
秦澜:“……”她转头看向迟俞,你的皇叔都出招了,你这里能提供大量的炮灰吗?
迟俞在某些方面给秦澜是相通的,比如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会在战事中战死。
“我这里可以配合你们发起一次进攻,但五万人并不算多,所以……尽量省点用。”
迟鹤晟之前带去了八万人,离开时只剩五万人,中间差出来的三万人去了何处秦澜都不愿意多想。
现在到了他们来帮忙,两人的语气似乎都有些小气。
“那就准备一下今晚再来上一次,我手下这些人都有大用,所以你们不要不要坑我的人去死,知道吗?”
迟鹤晟总有种眼前这两人的神色有点别扭和嫌弃。
他叫来手下副将,将夜里的任务安排出去。
之前一直在夜里搞偷袭,中间就间隔了几天,所以夜里偷袭这种事,对面的姆赤和他的族人都有些习以为常。
哪怕看到迟鹤晟在调兵遣将也无动于衷,像是由着他们来折腾,反正不管怎么折腾城门都打不开。
“除了他们擅长用药粉,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迟鹤晟摇头,只一个药粉就已经让他们束手无策,这里的药或是毒都只能由长在这些药草附近的植物来解。
外面的山被姆赤他们看得死死的,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去上来摘草药。
“你们……感受一次就明白了。
不同于鞑子们的直来直往,刚猛硬冲。
秦澜和迟俞感受了一次,就发现迟鹤晟的感叹是从何而来。
这些苗疆部落的这些人似乎是不太好处理,麻烦的很。
对阵时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频出,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他们整装好的第三天夜里,准备佯攻一次。
结果就是这次秦澜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混乱!
哪怕她已经让人在口鼻的地方都用湿的布巾将口鼻遮住,依旧没有太大的效果。
很多将士依旧是瞬间就被幻觉支配,有些直接丢了武器四处乱跑,严重的还有人直接自杀,血濺得到处都是。
秦澜坐在马背上,看着迟鹤晟无奈又糟心的目光,她也忍不住有些糟心。
这算……怎么回事啊!
“你们看到了?你们说这种仗要怎么打?”
“他们这些药粉不是无限量的吧?”
秦澜侧头去问,迟鹤晟嗯了一声,但语气中的烦躁谁都能听得出。
“是不能无限量,可他们已经几年没出过手,所以现在存货很富裕。”
秦澜:“……所以你基本上三五天就打一场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粉?”
“不全是,不打,将士的怯战心理会更加严重。”
所以他现在算是被架住了。
不打,由着这些将士们忧心忡忡的脑补,问题一定会变得更严重。
没准到了不得不杀出去的时候,对方在他们心中变得太厉害,他们连长刀都不敢出。迟俞看着站在城头上,念念有声的大法师,突然问道:“这段时间有雨吗?”
“没有,这边的雨季刚过去,未来一段时间不出意外都没有降雨。”
要是有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等着就是了。
要是能占据天时,他都不会让迟俞他们带人赶过来。
这样的长途奔袭,来回一两个月,别说将士们受不了,皇帝的国库也受不了。
“先退兵吧,回去再说。”
既然对那些药粉没有太好的抵挡办法,那就不要让将士们上去送人头。
鸣锣收兵,城墙内外同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