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君臣之间,一向无需多言。
嬴渊若死,姬长必然会做最后一搏。
毕竟,姬长将未来争权的筹码,都压在了嬴渊身上。
君臣一心,其利断金。
稍后,嬴渊向姬长说起‘于节庵’此人,希望,能得重用。
姬长道:“朕登基之时并未开恩科,是担心即使开了恩科,录取进士,也多半是那位胡相公的人。”
“来年春闱,暂且莫要让那小子去参试,倘若他有真才实学,待时机成熟再获取功名也不迟。”
就算来年春闱让于节庵参加,因胡永忠在,于节庵十有八九要落榜。
既如此,倒不如不去。
“此人确有大才,以陛下之见,当前该如何安排?”
嬴渊还是想为于节庵讨个差事。
将他留在万骑营中,着实有些小材大用。
不过,在姬长看来,哪怕于节庵再有大才,也比不上嬴渊。
而且,若是真有才,当前,就更不能让其崭露头角。
嬴渊如今有功绩在身,尚可与胡永忠斡旋一二。
但于节庵,可什么都没有啊。
“你是他的老师,理应交由你做主,怎反过来问朕?”
姬长的态度很明确,先将此子留在万骑营中好生保护起来。
但夺权之后,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时,再让此子入仕也不迟。
午后。
嬴渊离开皇宫,返回自家府上。
途中,遇到了王子腾。
二人不约而同的翻身下马,闲聊两句,待出皇城,便就各自离去。
在两年前,嬴渊还只是个守镇远关的无名小卒。
两年后,他的地位,已经隐隐超过王子腾。
成为军中新贵。
忠勇伯这个爵位,虽然才只是个伯爵。
但从没有爵位跨越到拥有爵位,不仅是品阶、俸禄上的提升。
还是一种阶级上的大跨越。
而且,嬴渊还是初代忠勇伯。
其地位,要比那些世袭的勋贵高出太多。
如今。
于节庵正住在昭毅将军府里。
他见嬴渊归府后,当即前去相迎,
“学生恭喜老师,忠勇伯这三个字,得来不易。”
嬴渊笑了笑。
与其来到屋里之后。
嬴渊先是唤来蓁儿,由她来亲自为自己卸甲,又换上一身便衣。
期间,嬴渊向于节庵开口道:
“为师向陛下提起了你,陛下的意思是,来年春闱,你不必参与。”
“待时机成熟,自有你大展拳脚之时。”
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
于节庵不敢问,“老师辛苦。”
嬴渊摇头道:“只是暂且要委屈你,自今日后,你便在万骑营中担任军师一职。”
军师这个职位,没有品阶,不算是朝廷正统封的官吏。
但最起码,是有个身份。
于节庵拱手,“学生遵命。”
嬴渊道:“你若愿住在此处便住下去。”
“若是不愿,趁着未到年关,我于城中给你置办一座宅子。”
于节庵连忙道:“老师的书房中有许多奇书,这些时日,正好来供学生研读。”
若是换做旁人,一定有机会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获得个宅子。
定是喜不自胜的应下。
但对于节庵这种身怀大才的人来说,所谓田宅或是金银等,不过身外之物而已。
待嬴渊换好便服以后,问向蓁儿,
“我不在京城这些时日里,府上可有事情发生?”
后者摇头,“回家主,除迎春姑娘未被封郡主前有些麻烦外,其余倒是没什么了。”
嬴渊点了点头,“备些礼,稍后去荣国公府。”
蓁儿‘诺’了一声,便就退下。
于节庵好奇道:“老师去拜访国公府邸,不先呈拜帖?”
嬴渊大笑道:“为师是个粗人,不讲俗礼。”
于节庵跟着笑了笑,“以老师之智,若是粗人,只怕这普天之下,便无读书人了。”
......
申时二刻。
嬴渊与蓁儿前往荣国公府。
人还未至,贾家那边便提前收到消息。
贾赦与贾琏父子二人连忙差人打开中门,于此恭候。
待嬴渊下了马车,父子二人当即迎上前去。
贾琏拱手道:“见过忠勇伯。”
嬴渊被封忠勇伯一事,已经被昭告天下。
他看了贾琏一眼,点头一笑,没有说什么。
贾赦开口道:“子渊,快快进府,今夜定要在府上多饮几杯才是。”
其实,贾赦面对嬴渊,多少有些尴尬。
他知道,嬴渊看他不爽。
按照辈分来说,嬴渊是他的外甥,也是未来女婿。
二人相见,再不济,嬴渊也得执晚辈礼吧?
然而,贾赦根本就不敢在嬴渊面前托大。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迎春的母亲是妾室。
妾室的亲戚,于贾府而言,不是亲戚,是下人。
显然,贾府里谁也不敢说嬴渊是下人。
待进府中。
嬴渊与贾琏父子二人,也仅是闲聊片刻。
便迫不及待的前往迎春院子里。
由于年关将至,长乐公主的功课也已暂停。
所以,这些时日,迎春都未去宫中陪读。
此时,嬴渊站在院子外。
正看着坐在一棵梅花树下的迎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服侍她的琇橘,早已注意到嬴渊的身影。
她抿嘴一笑,并未声张。
嬴渊先是故作咳嗽两声,引起迎春注意,又故作几分怨气的开口道: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我已返京,但妹子却不想着去看看我,当真是好狠的心。”
言语间。
见迎春豁然起身,手中书卷不自觉落在地上。
她怔怔看着嬴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双手提起裙摆,小跑着走向嬴渊。
二人相见。
迎春注意到了嬴渊多出许多白发,人也消瘦不少,顿时有些心疼。
她不顾旁人,下意识伸出手,摸着嬴渊垂落下来的一缕银丝,眼眶里逐渐有泪花浮现,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嬴哥哥在两淮,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嬴渊愕然,见迎春的双目已经红润,抹去她眼角泪痕,笑呵呵道:
“比在镇远关时强多了。”
说话间,迎春已经握着嬴渊为她擦拭泪痕的手掌,靠在自己的小小脸颊上,感受着嬴渊手掌的温度,什么话也未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一旁的琇橘与司琪见状,都识趣转过身去。
嬴渊抽出手来,摸了摸迎春那软软的发丝。
下一刻。
迎春再难抑制内心情绪,毫无顾忌的,牢牢抱着嬴渊,小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